瑞穆公(公孙甲)问巨强国之道。巨曰:“唯耕、战二法。以耕养战,以战广耕,举国之民,非耕即战,至五国归一。”

——《华夏格胡史集·南华卷·张巨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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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最后的几卷都在这里了。”左登抱起一个方形木筐,将里面的竹简挨个垒到书架上。

“全刻完了吗?一共有多少卷啊?”左谦鳞欣喜地问。

“我给您数数。”左登道。在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左谦鳞授意他可以用“我”自称,而非普通下人们常用的“小的”。

沈翀送来的《呼雅德牧经译注》抄录本分成三册,为了方便归类,左登将三册对应内容的竹简分别摆在书架的上、中、下三层。左登后退几步扫视书架,边看嘴里边念叨着:“上面是二十九个,中间是二十八个,下面是二十六个,加上您正在读的……一共是八十三个竹简。”

左谦鳞摸着手上在读的竹简,喃喃道:“这是第六十卷,还有二十三卷。”

“小公子您读的可真快。”左登倒上一杯茶,放到左谦鳞座旁的案几上。

“不是我读得快,只是我无其他事做而已。”左谦鳞缓缓把竹简裹起来。

“您还想看什么,我先给您刻着,等您把这部书读完后就可以直接续上了。”左登说道。

左谦鳞准确拿起茶杯,含了一口道:“暂时不用啦,读书在精不在多,尤其是这种大部头,读一遍无法甚解,就是这么多竹简搬起来有些麻烦。”

“可不是嘛,少说也得装一车。人们都说读完五车竹简就是大学问家了,小公子,按您的速度,一年不到就能成大学问家啦。”左登憨憨笑道。

左谦鳞噗嗤一笑:“你是想说‘学富五车’吧,这里的‘五车’是虚词,是指很多车书的意思,并非具体的五车书。”

左登听得糊涂,反问左谦鳞:“那为什么不说‘学富多车’,非要用‘五车’呢?”

“古人这么说,我们就这么用,用的人多了,就没人去纠正了。”左谦鳞解释道。

“错了为什么不去纠正呢,难道说的人多了,就能从错的变成对的吗?”左登又问。

左谦鳞被问住了,他从来没有把“五车”理解成五辆车过,是故没这方面的困惑,但如果要站在左登的角度来看,“学富五车”一词确实充满了误导。

“左登,你说的对,确实是古人说错了。”左谦鳞若有所悟道,“《呼经》里也出现过这种情况,译文里明明说的是‘东’,但注文里却解释成‘西’,让人云里雾里的……唉,我要是会古格文就好了,也不知怀虎公当年是在哪里学的古格文。”

叹息之际,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左登刚要起身去应,敲门声顿时变成了轰隆的撞门声。

左登虽大字不识几个,但多年的奴隶生涯让他练就了本能般的警惕性。见敲门声充满戾气,他立即抱左谦弈到床下,压低了声音道:“小公子,您先别出声,我去看看情况。”

说完,左登起身走到门口,却见门锁已被撞断,而门外霍然站着两名羽章卫。

“天杀的……哪里冒出来个胡蛮子!”其中一名侍卫骂咧道,他小脸塌鼻,整整比左登矮了一个头。

他旁边那名断眉侍卫稍显镇定,抬头看向左登道:“左浩钧谋逆弑君,我等奉命捉拿左氏家眷,屋里的人都给我出来!”

左登不知“谋逆弑君”是什么意思,但听对方说是来抓人的,立马绷紧了神。

“我只是这里的下人。”他对断眉侍卫说。

“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只要是左家的,统统带走!”断眉侍卫厉喝道,随后示意塌鼻侍卫看住左登,自己进屋搜查。

左登怕小公子危险,登时抬腿踹向塌鼻侍卫胸口。他不会武艺,但力大如牛,塌鼻侍卫后脑着地,当即昏死过去。

听见身后动静,断眉侍卫拔刀转身,可刚侧身就被一条粗壮的臂膀勒住脖颈,刀也只出鞘了半截。巨大的锁喉感压得他喘不上气,没过一会儿也失了意识。

左登跑到床边,伏地急道:“小公子,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说完将左谦鳞抱出来放进背篓。

左谦鳞抓住左登的袖口,语气如手一样颤抖:“左登,方才那人是不是说……父王谋逆弑君?”

“好像是这么说的。”左登没太在意地应道。

左谦鳞顿时脸色煞白,他在史书里读到过“谋逆弑君”这个词,还记得与之配套的另一个词,叫“夷族”!

“左登……我们完了,我们全部都要死了……”他惊恐念叨着。

左登紧紧握住左谦鳞的手:“小公子别慌,您不会有事的,我向恩公保证过,死也会护您周全!”他没去问为什么“都要死”,因为在一个奴隶的生活经验里只有逃离麻烦,没有质疑麻烦。

前院及门廊都站满了羽章卫,左登就背着左谦鳞奔往后院。夕阳的辉光给后院披上了一层金色外衣,左登大步穿过闪着金光的假山与花木,来到一间堆砌杂物闲置房间,房内满是尘土的气息,左登挪开一张漆木屏风,将背篓放置在屏风后面。

“小公子,我们先在这里躲一下,等天黑了再从后门出去。”左登说道。

左谦鳞没有吱声,仿佛还陷在惊恐之中。

“小公子!”左登又叫了他一声。

这次左谦鳞回过神,却回了句:“屋外面来人了……”

左登还没来得及起身,开门的“嘎吱”声就传到了耳边,他心下一骇,忖道:“糟糕,刚刚进来得太着急,忘了给门上闩了……”

“别藏了,看着你进来的。”门口的侍卫朝着左登叫道。

左登转过身,只见那人步伐沉稳、语气硬朗,同样是披明金山文甲,看起来却比方才那两人干练许多。

由于是相视而立,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左登难有机会像方才那样偷袭,正面较量又没把握,故佯作求饶:“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我只是个下人。”

“你背的那个呢,也是下人?”那侍卫问,“刚才我好像听你叫他‘小公子’。”

见骗不了对方,左登连忙举起身边的木椅,摆出一副打斗的架势

在习过武的人看来,左登这副架势极其可笑,到处都是破绽。那侍卫也不抽刀,双臂松弛叉腰,望着漆木屏风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叫左谦鳞?”

气氛稍稍凝固了一下,屏风后面传来一声怯语:“是……”

侍卫又问:“为什么缩在背篓里,腿脚不好吗?”

左谦鳞颤声答道:“我……我看不见……”

侍卫皱了下眉:“看不见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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