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阖闾一进到大殿,望着高高在上的王榻,心想当务之急是要坐稳王位,保持国内安定,而坐稳王位的关键又是修政强国,让自己和吴国的大名凭实力在诸侯间崛起。能为自己出谋划策,提出治国良方的人,除了伍子胥,吴国并无第二人。他对内侍喊道:“去传伍行人进宫,寡人有要事相商!”

早已等候在殿外的伍员,进到殿中,稽首道:“吾王千秋无疆!”

阖闾微笑道:“申胥平身,寡人急召先生入宫,乃有要事请教先生。你会奇怪,寡人今日怎么会称你申胥?因为寡人已发布敕令,封你申地采食,今后就称申胥。望申胥不吝赐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伍员说:“大王封我固然是好,不知大王有何吩咐,敢不从命?”

阖闾开门见山的问道:“寡人欲强国图霸,如何可行?”

伍员闻言,没有立即回答,屈膝行至王位前垂泪顿首,半晌才言道:“我只是楚国一个亡臣,父兄衔冤,骸骨未葬,魂不血食,覆垢蒙耻,深仇未报而投奔大王,但求不遭杀戮,何敢与闻吴国之政?”

伍员这番表态大大出乎阖闾的意料之外,什么“何敢与闻吴国之政”,与自己合谋刺杀吴王僚,这种捅破天的大事都干得出来,今日却为何扭扭捏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莫非是在提醒我往日兴兵伐楚的许诺。阖闾心想,好,你伍子胥越是提醒我,我越要装糊涂,兴兵伐楚是自己驾驭你的关键所在,不能轻易地一步到位。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的王位还没坐稳,哪有精力去为你报仇?尽管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却说:“非先生,寡人不免屈于人下,被人驱使,幸蒙一言教之,得有今日之权柄,方且托国于申胥,与申胥共遂其志,何故中途而生退意,岂以寡人为不足而不愿辅佐吧?”

伍员是个明白人,自然晓得阖闾话里有话,然而,人是不能太好说话,否则别人不拿自己当回事。伍员回答说:“臣岂敢以大王为不足而不愿辅佐?臣闻‘疏不间亲,远不间近。’以臣羁旅之身,居吴国谋臣之上位。况臣大仇未报,方寸动摇,自不知谋,安能谋国?”

“先生过谦了。”阖闾怕伍员一味推诿下去,不再为自己卖力,只好重新承诺:“吴国谋臣,无出先生之右者,申胥不必再作辞让了。待国事粗定,寡人必为先生兴兵报仇,惟申胥所命!”

听阖闾如此说,伍员便不再矫情作态,说:“大王所谋者,何也?”

阖闾迫切地问道:“先生,寡人要问的事实在太多。先问一个问题,怎么治理国家呢?”

伍员说:“臣闻治国之道,在于安国治民,是为上策。”

阖闾问道:“依先生之见,治国之道包含安国与治民。古往今来多少个朝代兴衰更替,为什么有的国家国运亨通、兴旺发达,而有的国家则衰微败落,甚至很快灭亡?”

伍员略加思索,回答道:“对于国家来说,必须顺应天道,倡行治民之道,熟悉使民之方,循天之时,行地之德,这样的国家才会昌盛,否则只会江河日下,以致亡国。正所谓‘无道则毁,有道则举。’”

阖闾追问道:“那什么是治民之道呢?”

伍员答道:“‘治民之道,食大为葆,刑罚为末,德政为首。’也就是说民以食为天,吃饭生存是老百姓的第一需求,只有施行德政,让人民生活安定,这样治理天下才能获得太平。至于刑罚的运用,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方能使用。”

阖闾进而问道:“那什么是使民之方呢?”

伍员回答:“‘使民之方,安之则昌,危之则亡,利之则富,害之有殃。’也就是说老百姓生活安定,国家便繁荣昌盛;人民生活贫危,国家便混乱灭亡;给百姓以实在的利益,国家就会富强;危害百姓的利益,那国家最终必将遭受祸殃。”

阖闾又问道:“那循天之时、行地之德,又是什么意思呢?”

伍员:“循天之时,就是要遵循天时的自然规律;行地之德,就是要符合地理客观条件。这样百姓就能丰衣足食,社稷就能无忧了。”

阖闾点了点头,说:“先生所言极是啊,想我吴国地处偏僻,远在东南边陲一带,地势险阻,空气潮湿,又有江海潮汐之患,国家没有防御设施,民众没有依托保障,仓库尚未充盈,田畴有待开垦。这么多的事亟待解决,那寡人怎样才能既安居又能图霸呢?”

伍员答道:“大王勿忧,所谓安居乐业,就是要人民安居,大王安居。而大王的霸业,是以近制远,以安内而攘外,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而我们要做的是:必先立城郭,设守备,实仓廪,治兵革,使内可以守,使外可以掠敌。在立城郭同时,确立‘九野为兵,九州为粮’战略思想,实施军民合一,多生产,多贡献,早日实现吴国的崛起!”

吴王阖闾拊掌称赞道:“善!”

伍员:“立城郭,就是重新选择吴国都城,这是首要问题。据我了解,吴自梅里凡三徙而定居于今之都城,中间迁徙不出数十里之内。泰伯居梅里,至十九世孙吴王寿梦居之,号句吴。寿梦卒,诸樊往南迁徙吴城,至二十一世孙吴王阖闾,算是第三次迁徙,而所建的都城选址,应在此范围内。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吸取以往迁徙中的经验教训,如何很好的解决水土问题。吴地东瀕沧海,北临大江,西与南各有太湖、洪泽湖、高邮湖、巢湖等湖泊。汛期到来,水患成灾。远古时期,夏禹曾在此因势利导,兴修水利,疏川导滞,以汇大海,为世人所赞誉。放眼水乡泽国,吴人多水行而出,以船为车,以楫为马。百姓习于水斗,善于用舟。因此理应依托江湖,引水入城,水陆相邻,街河并行,构成一个水陆双棋盘式的格局。如此一则利于运货,一舟之载,胜于十车,而桨橹之力,仅车力十分之一;二则便于交通,以舟代车,晴时无尘,雨时无泥,而且并行不悖;三则沿街有河,沿河栽树,绿树浓荫,倒影河中,倍增水乡城郭的旖旎风光;四则便于防止水患,久雨之后,城内不会积水,干旱年份不会缺水;五则利于城防攻守,水火难攻,固若金汤。”

阖闾听到这里,不禁拍案叫绝:“甚善!”

伍员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图,展开说:“这是一位已故师傅送给我的两张遗图,一张是城郭图,一张是七桅船图。这张七桅船图同样非常重要,需要大王马上落实人选实施。”

阖闾:“那就派太子终累任欐溪船宫督办,制造七桅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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