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宫大殿。

吴国官员正在鱼贯进入大殿,步上台阶的伍员问被离:“被离大

夫,你看这些官员个个低着头,急匆匆地生怕丢了官位似的?”

被离:“当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个不怕失了官位?”

伍员:“可江山还未坐稳,公子尚未登上宝座,他们担心什么?是怕季子先生来夺了王位?要知道公子是沿着专诸用血肉之躯铺垫的道路,才登上宝座的,岂能拱手相让?”

被离:“所以,在没有明确君王之前,谁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错。我想即使季子回朝,这些官员也会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出来要公子让位的!”

伍员:“这就行了!知道了众臣的想法,我就不再担心了。”

伍员和被离刚入大殿,就听公子光对群臣说:“王叔季子已到朝门,大家兴奋热情点,跟我出宫迎接!”

一群官员簇拥着公子光来到朝门,公子光见到季子,便躬身稽首道:“王叔访晋凯旋,侄姬光向王叔致礼了!”

季札不屑地:“不必言礼!”

公子光仍大度的:“王叔,请!”

季札也不说话,径直朝前走去,后面跟着公子光和群臣。伍之鸡走到伍员身旁,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轻声的问道:“成啦?”

伍员点点头说:“走吧。”

走进大殿,公子光欲扶季札上殿台,季札推开他的手说:“我就站在这里,你有什么话不妨道来!”

公子光再次稽首道:“姬光乃遵祖父遗命,以诛无道,今虚位以待,恳请叔父隆登王位!”

季札指着王榻说:“休提遗命,父王寿梦四十六年前,便遗命季子为君王;王兄以长序位,传弟不传子,今日也轮到了季子;十三年前,三兄夷昧遗命让位于我,都被我婉言谢绝了。如今我又怎能虎口夺食呢?既然你挖空心思求而得之,又何必再做姿态谦让呢?幸亏先君宗庙未废,实乃大幸,何况能强势兀立者即吴国新君也。”说到这里,季札不免老泪纵横:“我又能怨谁呢?哀死厚生,以俟天命。愿君好自为之,我当亲至姬僚坟茔前祭奠,从此不再复入吴都矣!”言罢,泣不成声。季札一番话正中下怀,公子光既不辩解,也不再谦让,便亲自领着季札来到姬僚墓前,又陪着季札嚎哭了几声。季札祭拜完后,对之伍鸡说:“子鸡,你哥伍子胥胸有大志,又能招贤纳士,定能在短时间内,使吴国强大起来。你留下吧,辅佐新君,我自个回延陵去了。”

伍之鸡刚出口:“季子先生……”

就被伍员拉了一下袖子,于是他不再言语。

公子光率群臣地把季札送往去延陵的大道,等驷车驶远后,然后对伍员说:“季札高义,延续了泰伯公的血统,又看淡王位,从小愿做孤竹国的伯夷、叔齐,曹国子臧一样的人。现在姬光承接了王位,当履行我的诺言,将吴国一半与你,你看咋样?”

伍员心想:季子这种贤德却被公子光利用了。使姬光不用吹灰之力就解决了王位的归属问题。如今要履行当初的承诺,那怎么行?他言道:“臣就是臣,君就是君,臣怎么可以与君王分取吴国呢?”

公子光不再谦让。随即命众臣筹办登基大典,在一番隆重的祭天拜祖的仪式之后,公子光终于正式登上了王位,自号阖闾。这年即公元前514年,周敬王六年,吴王阖闾元年。

过了没几天,阖闾在宫中。从前线传来更令他兴奋的消息,被困在潜、六二城的掩馀和烛庸,因为久等援兵不至,又听到公子光杀吴王僚的消息,两人立时慌乱起来,想回都城,又怕公子光算旧账;想投奔楚国,又怕人家不接纳,真是有家难回,有国难投。两人商议了一宿,终于想出了只有潜逃他国,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二人各自扮成军卒,分头逃亡而去。掩馀投奔徐国,烛庸投奔钟吾国。主将一溜,吴军群龙无首,大家也都溜之大吉,两座大寨空无一人。左司马沈尹戌、副将华登迅速占领二寨,解了潜、六之围,虏大批吴俘。

当沈尹戍与水师伯郤宛合兵准备进攻吴国时,听闻吴国发生内乱,伯郤宛对诸将说:“吴国乘我大丧乃非义,而我军怎可学他们呢?”

遂与沈尹戌一同班师,献吴俘。楚昭王以伯郤宛有功,所获甲兵一半赏赐与他。宋国归将华登听到公子光杀了吴王僚,早有叛逆之心的他。由于宋国内乱,自己曾向吴王借兵,损失了公子苦雂、偃州员两员大将,一直不敢回吴国,只好与家族投奔了楚国。如今姬僚死了,亏心之债也无须偿还了,再加上亲眼目睹鸡父之战楚国的惨败,认清了形势,决定反戈一击,独自潜匿吴境,投奔吴国来了。

阖闾闻报大喜,遂同伍员亲迎郊外。

阖闾乐哈哈地扶起单膝下跪的华登,对伍员说:“伍先生,这是宋国的一员虎将。曾与寡人非常要好,不是因为吴国两员战将在宋国被俘殉职,他早就投奔吴国来了。”

伍员笑道:“华登将军的威名,我在商丘时就有所耳闻。只是不曾相见,今日一见,果然威风凛凛,英姿焕发。将军能弃暗投明,子胥由衷表示欢迎!”

华登:“能得到伍行人的赞誉,真感到汗颜!”

阖闾随即问伍员:“华登来了,当安排一个合适职位与他。伍先生,正好你来行使你的行人权力?”

伍员:“同右将军伍之鸡一样,封大夫之职,授左将军、兵马总教头,教授新扩充的新兵如何?”

阖闾闻言:“善!”

华登拱手:“谢大王恩典!”

阖闾对伍员征求道:“掩馀、烛庸,一个逃往徐国,一个逃往钟吾国,当如何处置他们的家人?”

伍员:“二将毕竟与大王是亲属,一网除三翼,大王不会忘了吧?”

阖闾斩钉截铁地说:“将二人畏罪潜逃、叛国之罪宣告国人,并遣人籍没其家产!”

伍员默默点点头,表示认可。

阖闾回到宫中,正在得意之际,边境又传来紧急军情,禀报说公子庆忌闻吴王僚凶耗,大怒。随即点起三千精兵,星夜杀向吴国来了。

阖闾对殿堂武将说:“公子庆忌有万夫不当之勇,自幼习武,勇猛无敌。他的力量大得惊人,曾在洛伊举起千斤之鼎,虽未夺魁,但在吴国这个蛮夷之地,可谓万夫莫敌。他曾徒手擒获麋鹿和犀牛,所以崇拜追随他的人很多,是个不可小瞧的角色。寡人御驾亲征,命伍之鸡、华登为将,伍行人驻守都城,大军即刻前往边界迎敌!”

众将大声应道:“诺!”

阖闾的大军刚行至江口,庆忌已怒气冲冲地独自驾着驷马车疾驶过来,一眼瞧见前面尽是持戟挽弓的吴军,知吴军有了准备,攻入吴国已是不可能了。庆忌虽然武艺超群,但也知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当即调转马头疾驶而去。

吴王阖闾驾着驷马战车在后面穷追,伍之鸡、华登驾车分左右夹击公子庆忌。庆忌嫌他的马车跑得太慢,“登”地跳下车,撒开两条腿就跑,比马车跑得还要快。吴王在车上狂叫:“快放箭!射死他!”

当箭矢射来时,庆忌挽手一接,射一支,接一支,无一中矢。就这样,庆忌被他的三千精兵救走了。阖闾见公子庆忌如此神勇,眼睁睁地任由其扬长而去。

双方对峙了一段时间,不见公子庆忌反攻,阖闾便命钲人鸣钲收兵。并告诫边境守吏严格把好渡口关隘,防止庆忌潜回吴国。

吴王阖闾回到寝宫,心情大爽,面带笑容。女儿滕玉关切的问道:“看到父王笑容满面,是不是把心头之患庆忌给灭了?”

阖闾:“那倒没有!可庆忌一时再难为害,所以父王心情格外愉悦。滕玉,你是如何知道公子庆忌来犯我边境的?”

滕玉:“是终累兄和夫差弟跑来告诉我的,说堂哥公子庆忌为报父仇,率三千精兵犯我吴境。”

吴王阖闾笑道:“现在父王有了伍先生的辅佐,什么困难挫折都能迎刃而解,还怕他公子庆忌不成?”

滕玉:“父王,你说的是那个一夜白头,在吴市吹箫,从楚国逃亡而来的伍子胥?”

吴王阖闾:“正是他!滕玉,你记得你胸前挂着的黄铜相风乌,是谁送给你的吗?”

滕玉:“当然记得,是百濮的觋巫大哥哥送给我的!”

吴王阖闾:“那你知道百濮的觋巫是谁吗?”

滕玉:“父王,这我哪能知道?那时我还小,只记得觋巫大哥哥对我特别好,至今我都不能忘怀他。”

吴王阖闾拉起滕玉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亏欠的说:“滕玉,我的宝贝女儿,父王一直都瞒着你。你知道吧,觋巫就是伍先生——伍子胥呀!

滕玉惊道:“什么?伍先生就是伍子胥!这怎么可能?”

吴王阖闾:“怎么不可能?他懂医术,善于化妆,假扮成觋巫,是来吴国刺探军情的,实则是一名细人、间谍。但他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有经天纬地之才,有万夫不当之勇。你应该听说过庆忌在洛邑举过千斤之鼎,而伍子胥则能举鼎迈步,不喘不嘘,被周景王封为天下明辅,授予尚方宝剑,以断公正。之前之所以不告你,是因为父王要与他共举大事,并把父王扶上王位。然后,为他惨死的父兄报仇,杀回楚国去!滕玉,现在你能理解父王的苦心吗?”

滕玉噙着泪,听完父王的赞誉,默默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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