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不认为自己的日子很好过，他对哈儿说，细哥，你不了解我们，我们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我混到高级职称，每月到手的工资才三千多块钱，加上津贴、奖金乱七八糟的，一年了不得四万多块钱。
哈儿很平静地说，有什么说什么，碰到年份好，风调雨顺的，鱼价上去了，我一年也能赚个十万块钱，但是这样的年份很难碰到。这几年，饲料涨价了，鱼价上不去，我赚的就少了。
李明说，不亏本就好，少赚也是赚嘛。
哈儿说，搞养殖，防不胜防，你们不知道，最底下那一家，他的鱼得病了，发现晚了一点，鱼就基本死光了。他今年血本无归，全家人去城里打工去了。
富儿说，不是有药吗？
哈儿说，鱼娇气得狠，你来不及用药，它就死了，所以我们要整天守着，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要赶快采取措施。
李明说，嘿嘿，这养鱼不仅是体力活，更是技术活。
哈儿说，是啊，有些人以为鱼好养，也来养鱼；结果亏得连裤子都没有穿的，就不敢养了。
富儿问哈儿，你们给鱼喂什么药哦，我们人吃了会不会中毒？
哈儿说，都是杀菌消毒的，你放心，鱼吃不死；我们这么大的人，还能有什么问题？
李明猜测哈儿说的这些药可能就是抗生素或抗病毒类药物，搞养殖的人都会用到这些药物。李明本想跟哈儿谈抗生素不能滥用的问题，但他觉得没有必要，一来，一时半会儿谈不清楚这个问题；二来，自己是个客人，客人要讲“客气”，不能一开口就显得自己学问很高、什么都懂，那样会讨人嫌的。
富儿说，现在养鱼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大集体时，我们只是把鱼放到池塘里就不用管了。鱼长成什么样就什么样，管他长得大还是长得小。
哈儿说，养鱼其实有很大的学问，就拿用药来说，什么时候用，用多少，都有学问在里头。有时候鱼没有病，也要用药预防。药用多了也不行，会起反作用。现在讲究科学养殖，你要是没有点科学知识，还真吃不下这碗饭啦。
李明说，所以啊，现在的家长都重视小孩多读书。以后啊，不读书，田都不给你种。
富儿爱抬杠，他说李明这句话过于夸张，他偏着头对李明说，从古至今，有多少读书人种田？要论种田，读书人不如我们。读书的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种什么田？
李明说，以后都是现代化，用的是机械、科学。
富儿不信，说，庄稼长在田里，又不是要他飞上天，要什么科学？
李明说富儿，你别不相信。德国就是这样，德国的农场实行机械化耕作、现代化管理，农场招的人最少是农业职校毕业的，要有专业合格证。你说，不读书行么？
富儿望着李明，半天说不出话来。
哈儿取笑富儿，说，你坐井观天，不晓得外面的变化有多大，你不信，反正我信了。
李明坐的时间长了，感到腰酸，就站起来在屋里走动。当他走到窗前时，发现窗台边有绿色的藤蔓。李明以为是哈儿养的花，把头靠近才发现，不是，那是哈儿种的豆荚。藤蔓已经爬满了半边墙。再朝底下看去，一大片的堤岸上，种了好多蔬菜，还有刚刚种下的一些瓜秧。
李明问哈儿，你种这么多菜，吃不完吧？
哈儿说，吃不完，每年我要送好多给别人吃。你以后回来莫买青菜，就到我这里来摘。那瓜秧是刚种下去的。你夏天回来，我这西瓜、香瓜就熟了。
李明把头扭过来，看到大门口还有鸡和鸭，于是对哈儿说，你这日子过得慢悠闲的哈。塘里的鱼，园里的蔬菜，田里的粮食，屋里的鸡鸭，都是自己弄的，自给自足，吃喝根本不用花钱。
哈儿笑着说，如果想吃猪肉，还是要上街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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