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琢颜提着村民送的衣衫往回走,半道上突然想吃鱼,转道来到溪边,准备捉两条鱼回去,玉姑很会料理鱼,鲜而不腻,味清暖胃,她原本胃不好,没想到吃了三年的粗茶淡饭,反而将胃养好了。
她故意来到山林深处的溪段,这里人烟稀少,水浅鱼多,而且鱼的味道更加鲜美,傅琢颜每次捕鱼都来这里。
可是今天溪边却多了很多人,一众身穿黑色劲装的人将玉姑团团围住,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削瘦,一双阴霾的眼珠子紧紧盯着玉姑,黑纱将面部遮了大半,看不真切。
傅琢颜赶紧隐身到草丛中,盯着一众人,玉姑在那人面前显得过于矮小,就像小草与大树一般。
玉姑瑟瑟着身体,看起来是被吓得瑟瑟发抖,可是傅琢颜却知道她不是被吓的,这是一种愤恨,即将爆发的不可遏制的愤怒与仇恨。
那人问道:“老人家,你真没有见过?一位绝色女子,有人说她往这边跑来了。”
玉姑摇晃着脑袋,嗓子比以往更加嘶哑,“没有,今天老婆子连鱼都没见到一条,哎,我得仔细找找,不然晚饭只能吃烧土咯。”
那人看着玉姑,又问道:“老人家,那女子偷了我家很值钱的宝贝,若是你将她藏匿起来,被我们找着了,后果你是担不起的,不要为了毫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
玉姑颤巍巍的坐到地上,喘着气回道:“没有,没有。”
那人看着玉姑扭曲着的脸,别开眼睛,对身后的人说道:“分头找,一草一木都不要放过!”
玉姑枯藤般的手轻轻摩擦着膝盖,转而抠着黑纱上并不存在泥土,傅琢颜抿了抿嘴唇,深吸两口气,看了看身上的穿着,她今天穿的是褪色的深蓝色粗布襦裙,头发用木簪胡乱束着,一派中原人的打扮。
眼见玉姑越加不安,傅琢颜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站起来故作很累的样子朝玉姑跑来,别跑边叫道:“娘!”
玉姑转头看着她,扭曲的脸荡起一丝笑意,回道:“颜儿,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那人听见声音,又转而围上玉姑,看着跑近不停喘气的傅琢颜。
那人一走近,傅琢颜立马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氛,使她喘息变为更加频繁,紧张的看着那人,往玉姑边上缩了缩。
玉姑问道:“怎么这么久?”
“我,我在陈大娘家喝了口水。”傅琢颜结结巴巴的回道。
那人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傅琢颜问道:“姑娘,我问你,你可曾看见一位受伤的女子?”
傅琢颜又往玉姑边上缩了缩,抿嘴不答,那人阴笑一声,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说了,我绝不为难你们。”
傅琢颜看向玉姑,眼神带着征求,玉姑拍拍她的手,说道:“看见就是看见,没看见就是没看见,实话给老爷说就是了,看我作甚。”
傅琢颜偷瞟了那人一眼,低声说道:“那要是我说了,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那人还未开口,玉姑立马怒道:“不成话!看见了就说,没看见不能乱说,还要什么好处!我平时真是白教你了!”
傅琢颜委屈的说道:“镇上新出了一种料子,我想买来给你做身衣裳。”
那人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傅琢颜,说道:“说吧。”
傅琢颜赶忙接过来,使劲捏了捏,然后仔细将银子揣到包裹里,用手拍了拍,一张脸红得羞涩,弱弱的开口道:“我来时遇见一位姑娘,长得很美,穿着也很漂亮,就是一边袖子少了一截,我还奇怪这是什么地方的着装,袖子要少一截呢,就看见她手臂上有血……”
那人不耐烦的打断道:“然后呢?”
“然后她看了我一眼,眼睛好美,我正出神呢,她突然朝溪边走去,噗通一声,摔进溪水里了,我正准备救她,可是却不见了人影。”
那人打量着傅琢颜,见她用手捂住包裹里放银子的地方,一双翦水样的眼睛纯净真诚,却又带着害怕,那人收回目光,对身后的一众人说道:“分成两路,一路继续搜山,一路沿着溪边找。”
待人一走,傅琢颜扶着玉姑赶紧回山洞,走到竹林深处,玉姑指着一处土洞说道:“去把人带出来。”
傅琢颜朝土洞走去,见土洞里躺着一位艳丽女子,穿着华贵,一边袖子真的被撕掉一半,胸口被血染红一大片,血迹已经干涸,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两人扶着女子回到石洞,玉姑让傅琢颜打些水来,细细将女子的脸洗净,解开她的里衣,将心口处的伤口呈现出来,玉姑看着伤口,却没有为她包扎清理,而是在伤口洒了些褐色粉末。
不一会,那女子皱着眉头醒转,看见玉姑,显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静,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玉姑为她整理好衣服,问道:“风晚堂是你什么人?”
那女子看着玉姑,满怀戒备,傅琢颜将她扶起来,喂她喝了水,说道:“是玉姑救了你。”
那女子看了看傅琢颜,又看了看玉姑,开口道:“是家父。”
玉姑又问道:“追杀你的人可是李隆潭?”
“正是,前辈为何认得李隆潭?”
玉姑没有回答,继续问道:“他为何杀你?”
那女子想了下,才回道:“我知晓他的秘密。”
玉姑冷笑一声,说道:“说起来,风晚堂还是我的师哥,与我师妹玉娘子有一纸婚约,不过你的生母应该不是玉娘子吧?”
那女子吃惊的看着玉姑,颤声道:“司主?”
“司主?怎么?现在黎中没有司主吗?”
那女子摇了摇头,“自从您带着圣石失踪后,族中大小事务全由五大长老掌管,我们一直在等着您回去。”
傅琢颜听不明白,只得坐在一边看着,玉姑问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苗人打扮,你现在为谁效力?李隆潭有什么秘密在你手中?让他不惜亲自追杀你。”
那女子犹豫了下,才回道:“不敢隐瞒司主,两年前我离开黎中,跟随郑国太子沉安去了埕都,为他监视鲁王沉庆,李隆潭乃是郑国大元帅,表面上保持中立态度,实际上是鲁王的人,我得知他这一秘密,被他发现一路追杀至此。”
玉姑冷哼道:“我们苗人素来不参与各国争斗,你竟然不顾族规,成为异族手里的棋子,真是丢尽了苗人的脸!你爹竟然没有派人杀了你!”
那女子脸色苍白,眼眶泛红,“司主有所不知,我爹在五年前就不在了,我和妹妹在族中受尽欺凌,幸得太子殿下相救,不得已才跟随太子,成为随手可弃的棋子。”
傅琢颜听闻,一阵悲戚,正想安慰两句,不成想玉姑一掌将那女子拍晕,用手捏开她的嘴,将一颗鲜红色的丹药放入那女子口中,片刻功夫,女子就已气绝,傅琢颜又惊又俱,愣愣的看着玉姑,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玉姑,你干什么?”
玉姑从女子怀中摸出一块绣着牡丹的方巾,方巾最下角绣着一个玉字,玉姑将那方巾攥在手里,对傅琢颜说道:“将她抛下山去,李隆潭的人很快就会寻到这里,若是发现我们救了她,定会杀了我们灭口。”
“你把她杀了?”傅琢颜仍在震惊中。
玉姑看着那女子,说道:“我只是让她少受些苦,快将她抛下山去。”
傅琢颜不动,摇头道:“她明明可以活的,你为什么要杀她?”
“留着她被李隆潭找到,然后搭上我俩的性命吗?我本已是半入黄土的人,生死对我来说已无关所谓,但是你还年轻,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丢掉性命值吗?”
“她是你故交的女儿,怎么不相干?再说你怎么就肯定李隆潭找得到这里?”
玉姑恨声道:“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他一定找得到!”又柔声对傅琢颜说道:“颜儿,我是为了你好,这三年,没有你的陪伴,我怕是早就死了,我把你当做我的亲闺女,我还想你以后为我收尸呢。”
傅琢颜越发疑惑了,问道:“玉姑,你告诉我,你和李隆潭是什么关系?为何你这么恨他?”
玉姑站到石洞边沿,底下是深不可测的墨黑深渊,远处延绵的山脉像一条盘亘着的巨龙,虎视眈眈着这天下苍灵,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玉姑眼里又悲又恨,只说道:“将她抛下山,回来我就告诉你,晚了就来不及了,快去!”
傅琢颜咬了咬牙,将女子扶起,背在背上,吃力的出了石洞。玉姑转头看着远去的一人一尸,扭曲的脸像是展开了般,眼里的浑浊消逝不见,竟生出一抹笑意来。
傅琢颜将女子背到一矮坡处,嘴里说道:“对不住了,如有机会,我定会为你伸冤的。”边将周围的杂草盖在她身上。
盖好之后,傅琢颜看了看,觉得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这埋着个人,便对着那女子的尸身作了个辑,一转身,那人带着几个提着大刀的大汉就站在她背后,凶神恶煞的看着她,傅琢颜顿时打了个哆嗦,忙说道:“我只是怕饿狼吃了她,我没做其他的。”
那人示意,其中一个大汉朝傅琢颜走来,傅琢颜忙往旁边跑,被挡住去路,大汉扒开杂草,探了探那女子的鼻息和颈部,对那人说道:“主人,死了。”
那人吩咐道:“看看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大汉伸手到女子衣衫里一阵摸索,傅琢颜胆战心惊,女子身上就只有一块牡丹手帕,被玉姑拿去了,此人一定知道,要是搜不到,傅琢颜就要遭殃了。
大汉搜了半天,对着那人摇摇头,“什么也没有。”
那人对着傅琢颜阴笑道:“姑娘,拿别人东西是不礼貌的,再说你拿了我的银子却骗我,小小年纪,这样可不好,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便不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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