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十一走进湖边,只见雪儿深吸一口气,扎下了水面。
封城一向是个昼夜温差大的地方,夜晚的冷风掠过,带来了阵阵凉意,使得尹十一不禁蹲下了身子,用手指沾了沾水,试探水温。
湖水寒凉逼人!
雪儿呢?
尹十一借着烛光,往水中望去,搜寻着雪儿的身影。
这个丫头不要命了么?潜下水去已经多久了?他在心中问着。
漂浮在水面上的纸船阻挡了尹十一的视线,他随即伸手拨开了几个。
尹十一这才注意到,每只船底好像还用墨画上了奇怪的记号。而油纸船两头垂下的细线都系着一块小石头,使得细线一直延伸到了水底。
羽洛在水下,感觉到了头顶上光线的变化。这些纸船是她和秋戈一起做的。她在船底画上了阿拉伯数字,又让小石子连着细线垂下,好让她能够在水底方便定位,知道哪一片区域是找过的,哪一片还没有。
真是的,秋戈不是预备姜汤和毛毯去了么?这么这会儿又在拨弄她的纸船?不是告诉过她不要随便乱动的么?
羽洛从水里探出脑袋,点点烛光在她眼前晃动,使稍远一些的地方显得模糊不清。
她一面抹开脸上的水花与发丝,一面朝着湖边的人影说道:“秋戈,你别动那些纸船,要是把记号打乱就麻烦了!”
“你快上来!”回答的声音略带焦急,是尹十一的声音。
羽洛先是惊讶,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心想着怎么会是冰木头,听他刚才的语气,像是还在生气。
羽洛喊了一声,“我再找一会儿,就上去”,便又扎下水去了。
“雪儿!我叫你上来!现在就上来!”尹十一对着水里的影子叫道。
可羽洛一心一意在水底摸索着,哪里还听得真切!
水里果然好冷,她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地打颤,如此才能多激发出一些热量!
尹十一在水边紧盯着,雪儿终于又探出脑袋换气了,尽管飘散一湖的烛光将周围的景色都染上了些许橙色,可她的嘴唇却一次比一次苍白。
“我叫你上来,听见没有!”尹十一的喊声再度响起。
“再一会儿就好。”羽洛终于回应了一句,她已经找过一大半的地方了,至少也等她找过一遍再上去。
这丫头就非得这般倔强么?
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听他一次?
尹十一在岸边再也站不住了,他将披风一解,也下了湖。
瞬间的冰冷让尹十一的身体一阵抽紧,他一个惯于习武的男子,尚且受不了这刺骨的寒冷,这个丫头!
她已经在水里多久了?她真的不要命了么?
“雪儿!”尹十一朝着水中的影子游去,才游出去几丈的距离,他眼中的影子就不见了!
雪儿?尹十一环顾四周,身在湖中的他也被烛光晃了眼。
纸船太碍事了!尹十一将他近旁的纸船一一推开,却还是不见雪儿的踪影。怎么可能不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看不见!
他在原地打转,脑中闪现的是雪儿上一次换气的样子,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已然昭示了她的虚弱。
他早就应该下水把她拉回来的!
尹十一拍打着水面,不断叫着雪儿的名字。他心慌极了,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心慌过!
那个会在他生病时给她熬粟米粥的雪儿,那个会用手指戳他的脸喊他冰木头的雪儿,还有那个救过他的性命却从未邀功的雪儿!
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他已经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
“雪儿!”尹十一发了疯似的推开所有挡路的纸船,往湖中心游去。
“呼——呼——”一连串喘气声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
“雪儿?”尹十一急忙转过身。
“你,怎么,也下来了?”羽洛的气还没有喘匀,接着说:“刚才,我浮……浮上来的时候……差点儿……就撞到你了。”
尹十一看见羽洛青紫色的嘴唇,不禁心疼,他一把拉住了雪儿的手臂,手掌触及的地方是那样的冰冷。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尹十一大声地问道。
“我……”羽洛看着尹十一严肃的神情,好似怒气不减,直觉地以为他又要责骂自己,“我,只是想帮忙……”
“帮忙?你难道就不怕冷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只能让人……”尹十一把“担心”二字吞了回去,拽着羽洛的手臂就转向最靠近岸边的方向。
习惯于冷面对人的他,即便是再挂心,待话到嘴边,又好似成了数落。
“对不起,你,你别生气,你看……啊嚏……”羽洛吸了吸鼻子,把锁片凑到了尹十一跟前。她早就想拿出来了,可尹十一却一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尹十一瞥了一眼锁片,锁片上有鲜红的血迹。是锁片的裂口处把雪儿的手指割破了。他小心地接过锁片,没有多看,只是一个劲儿地拽着雪儿往岸边游去。
“那,那个,我,在,我在你,书,书房的时候,好像,把,把……”羽洛想说,她好像是把锁片摔坏了。
可不知怎么,东西一捞起来,就好像心中的一股劲给泄了下去。
羽洛顿时觉得寒冷无比,莫说是身子了,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说不清楚就先别说了。”尹十一把羽洛拉上岸,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
——
羽洛缓缓地睁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很疲倦,疲倦到就连抬起眼皮也是一件乏人的事。
她的雕花木床怎么好似变了?羽洛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变了的不仅仅是雕花床,还有她床边的烛台,墙上的挂饰,梳妆台、圆木椅。每一件摆设都变了!
羽洛哈了一口热气出来,突然明白了。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雪儿姑娘,你醒啦。”秋戈端着一碗药正好进来。
“这里是?”
“是东厢。”秋戈说道,“主子已经命人把姑娘的东西都搬到东厢来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到这儿来?”羽洛还挺中意那片宁静的小院子的。洪伯忙里忙外地帮她布置了一整天的小天地,才住了没几天,怎么说搬就搬了?
“当然是为了方便照顾姑娘咯。”秋戈答道,虽然主子的心思一向都不会表露出来,可这一回,她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一想起昨晚主子抱着昏睡过去的雪儿姑娘,就好像抱着一块宝玉似的,生怕在路上撞着她的头或是脚尖的模样,秋戈就打心眼儿里替主子高兴。
“不就是头疼脑热,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羽洛不以为然。
“风寒要是处理不好,会积下大病的。”秋戈一副资深大夫的模样,“雪儿姑娘,你昨天从湖里上来的时候,全身都冰透了,才走了两步就昏昏欲睡,吓死人了。主子急得一夜都没睡好,又是喂药,又是替姑娘加热水暖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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