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酒

“我刚刚失态了。”秦心婷用手掌抹掉脸上的泪，沮丧地说：“如果是我，我想我也会选择醉生梦死，在酒里，我感受到了心灵深处最渴望的温暖。”

戴巧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真不该带你去，我以为你定力不错。你记住，物极必反，适可而止，过度饮酒会对你造成伤害，醉生梦死的那批人，已经被酒精麻痹了，他们感受不到你说的温暖。”

秦心婷愣在原地，望着模糊的前方，心中失去了方向，倘若在这里寻不到温暖和希望，她待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戴巧也跟着秦心婷停了下来，她望着秦心婷时，她们的脚边响起了动静，她们往脚下一看，是刚刚碰见的那个喝醉了的男人，他躺在地上，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仿佛把地板当做了床垫，他的手上握着那瓶酒，酒塞已不知去向，绿油油的酒水从瓶口处缓缓流出来。

一辆透明汽车驶了过来，离她们十米远的地方才被看清。

汽车的速度很快，秦心婷意识到危险，大叫了一声“小心”。

汽车从醉酒的男人身上驶过去了，秦心婷脑袋一懵，吓得脑中嗡嗡作响。

戴巧淡定地说：“没事的，你看，他一点事没有。”

醉酒的男人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嘴巴吧唧吧唧着，他看起来很舒坦。

秦心婷舒了口气。

戴巧笑着解释：“我们自诩为人，是因为我们有记忆，可是我们终究是人衍生出来的东西，我们不是人，只是魂魄，既是魂魄，就没有肉体，没有肉体，怕什么伤害呢？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们也死不了。”

秦心婷知道自己已经死去，可还是因为自己的死去而难过。

戴巧说：“走吧，去我家。”

秦心婷点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

街道走了一条又一条，秦心婷已经失去了方向，她终于忍不住问：“你的家到底在哪儿？”

戴巧说：“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还要走两条街。”

“为什么住这么远？”

戴巧笑了一下说：“住远点，走路就能走久一点，走路走久了就会累，累了躺在床上就能睡着，我就没有时间想其他的。”

秦心婷认同戴巧的说法，点点头后不再说话。

她们继续走，继续和很多魂魄相遇，那些魂魄依然向她们点头微笑，她们也依然向那些魂魄点头微笑以作回应。

“这里的人都很友好。”秦心婷感慨地说。

戴巧笑道：“是的，绝大多数人都很公道，他们平等地看待一切，平静地接受现实，也有一部分意图不劳而获的激进分子，这种人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秦心婷说：“这里像乌托邦。”

戴巧说这里就是乌托邦。

她们来到一栋有着一片花园的屋子前，花园的栅栏门露出一条罅隙，戴巧推开门走了进去。

秦心婷问：“到了？”

戴巧说：“没到，我找个人。”

她们进入了花园之中，一朵朵蓝白色的绣球花争先恐后地开放着，花园中，全是这种蓝白色的花，这里是一片蓝白色的花海。

戴巧上前摁响门铃，她们等待了十几秒，一个老婆婆开门探出头来。

戴巧从衣服兜里掏出十个记忆石，对老婆婆说：“阿婆，这些记忆石，你拿好。”

老婆婆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如一缕清风吹拂到秦心婷的脸上，老婆婆的嘴里没有牙齿，所以她的嘴巴扭来扭去地说：“姑娘，你也不容易，自己拿着吧。”

戴巧说：“不行，婆婆，你得拿着，我还年轻，我还能赚。”说着，她执意将记忆石塞进婆婆的衣服口袋。

老婆婆呵呵呵地笑个不停，嘴上不停地夸戴巧是个好姑娘。

她们经过花园，走到外面的街道上。

秦心婷问：“你给她记忆石做什么？”

“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我女儿三个月的时候，生了一场病，我带她去医院，结果在去医院的路上，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被偷了，是这个老婆婆借给我钱的。”戴巧动容地说，“那时候我女儿发高烧，钱包手机都被偷，我急哭了，是她走过来递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先给孩子治病，我很感动，等我老公赶到医院，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后来，我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了她的消息，原来那天她要做一场心脏手术，很可惜手术失败，在手术台上去世了，我要把五百块钱还给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没有要。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有一天我在这里碰到了她，她到档案馆咨询一件事，我认出了她，她说她儿子四十多岁了，一直不结婚，她舍不得儿子，所以就来到了这儿。”所以

秦心婷说：“她真是个好人。”

戴巧眼里含着泪说：“是的，多亏有她。”

秦心婷挽住戴巧的手臂，望着模糊的前方，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