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大哥一边走着,一边神情严肃地向我细细讲述着矿洞之中的诸多注意事项,每一个要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仿佛生怕我遗漏了什么关键之处。待他教会我如何使用感应石后,便转身离开了。
起初,我满心好奇地拿着那块感应石,在矿洞里跑来跑去,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我一刻不停地来回跑动,渐渐地,双脚开始泛起一阵酸意,那股酸胀的感觉从脚底缓缓蔓延至小腿,每走一步,都仿佛有小针在扎着一般。
刚开始的那几天,我还老老实实认真地去辨别那些挖下来的岩石,然而,日子久了,这份起初的认真劲儿也慢慢淡了些。后来我偶然发现,每次去如厕的时候,便能趁机歇上一会儿,让我那酸痛不已的双脚得到片刻的舒缓。于是,我便给自己定下了个“规律”,每天上午去两次,下午也去两次,就盼着能借着这短暂的如厕时间,稍微缓口气。
到了晚上,等我晾完衣服回来,一天的忙碌也算是暂告一段落。这时候,我就满心期待地等着七五一过来,因为他总会给我讲上一段那精彩的《游侠记》。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都能变得轻松一些,我和七五一坐在平铺上,听他用那略带沙哑却又十分生动的嗓音,讲述着游侠们在江湖中的种种传奇经历,那些惊险刺激的冒险故事,仿佛能把我从这枯燥劳累的矿洞生活中暂时拉出去,带入一个充满侠义与豪情的奇妙世界。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一个月的时间就悄然溜走了。可没想到,厄运却突然降临到了七五一的身上。他不知何时染上了肺尘病,那病魔来势汹汹,一下子就把平日里还算硬朗的七五一给击垮了。他开始不停地咳嗽,那咳嗽声在住处回荡着,每一声都像是重重的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随着病情的加重,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最后甚至连工都上不了了,只能无奈地被矿上辞退。
就在他临走的那个晚上,七五一的样子显得格外憔悴。他费力地从怀里掏出那本已经有些破旧的《游侠记》,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关切,缓缓地递到我面前,声音微弱却又透着一股坚定地对我说:“一二五一啊,老头子我这一辈子,或许就像这书里所写的一样啊。想当年,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啥都不懂,就知道饿了哭、困了睡,那时候是真的无知啊。等长成了稚童,又特别固执,认定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再后来到了孩童时期,心里总想着要快些长大,想着长大了就能打破被别人控制的命运,觉得那样就能自由自在了。到了青年的时候呢,对未来那可是充满了憧憬啊,满脑子都是美好的幻想,觉得自己能闯出一番大事业来。成年之后,又总是为了喜欢的女人做很多傻事,现在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幼稚啊。等熬到了中年,老婆却走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女也都不在理自己了,心里那叫一个凄凉啊。如今到了老年,浑身都是病痛,这日子过得实在是煎熬,有时候真想着能快点结束这一切就好了。哎,一二五一啊,你听老头我一句劝,等你在这儿做满一年之后,就别再干这个活儿了。这挖矿的活儿啊,就是有命挣没命花的活儿。老头子我也只是在这矿上呆了两年,就得了这要命的病。到时候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我家吧。我姓张,叫张金宝,就住在百里外的张家村,你到了张家村,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住在哪了,你可一定要记得啊。”
我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七五一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握着那本《游侠记》,眼中早已噙满了泪水,望着七五一那日渐消瘦的背影慢慢远去,久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当我拖着疲惫又沉重的步伐回到那熟悉的住所时,心里还满是失去张老爷子的悲痛。一进屋,我便猛地瞧见原本一直是张老爷子安睡的那个位置上,此刻竟坐着一个模样颇为清秀的男人。他瞧见我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冲我友善地打了个招呼:“嘿,小孩,你怎么称呼呀?”
我压根没心思回应他,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那泪水仿佛怎么也擦不干,就如同我内心此刻那无尽的哀伤一般。我一声不吭地径直朝着平铺走去,然后费力地爬了上去,一躺下便迅速地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了这一方小小的被子之外,就好像这样便能躲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难过情绪,我完全没有理会这个新来的家伙,哪怕他刚刚才跟我打过招呼。
新来的这个七五一,似乎察觉到了我这边的异样。他看到我裹在被子里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那抖动透过被子传出来,就像是我此刻无法抑制的悲伤在无声地呐喊。他忍不住出声询问旁边平铺上的人:“他这是怎么了呀?”旁边的一五五一回答道:他跟之前的七五一感情很不错,刚刚才去送走过七五一
新来的七五一见此,便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跟着沉默了下来。整个屋子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变得更加压抑和沉闷了,只有我在被子里偶尔发出的几声抽噎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当我结束了一天的奔波回到住所后,便会习惯性地从角落里拿出那本张老爷子送给我的《游侠记》。
这天晚上,七五一看到我又捧着书在那翻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便开口问我:“小孩,你识字呀?”我头也没抬,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闷声回答道:“不认识。”
七五一听了我的回答,脸上顿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不识字的小孩,为啥每天晚上都捧着一本书看得那么认真。见他这副模样,我便缓缓放下书,抬起头看着他,解释道:“这本书是张爷爷送给我的,以前呀,每到晚上,张爷爷就会坐在这个位置上,给我讲书上故事呢。现在张爷爷不在了,可惜他还没把这个故事给我讲完,我就想打开看看,哪怕我不认识字,可我就想这么看着。
七五一伸出手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神情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一下也是可以的呀。”我一听,顿时满心欢喜,赶忙把手中的书递到了七五一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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