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周灵通

作为一个大宁国人，周通可以说名不见经传。但作为靖安司里面的仵作，周通可是一大牛人，人称周灵通。就是说周通可以通过验尸，找到死者身上隐藏的所有秘密，就如同跟死去的尸体对话一样。

在靖安司的一间地下室内，此时，周通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吸着几种草药特制成的旱烟。吸这种旱烟不是为了提神，而是辟免邪气入侵。周通不像其他的仵作，验尸前要喝一碗由苍术、白术、甘草制成的三神汤，他的身体在年轻的时候被女人掏空，一喝汤水就要上茅房。

在他眼前的桌子上，赫然躺着一具和尚的尸体。送尸体的上司特意交代，尸检要十二分留神，看这个死去的和尚，是不是大理寺的酷刑害死的。周通懂得上司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这和尚的死一定要跟大理寺有关。这是靖安司甩锅的老套路，只不过这一次甩锅的对象是大理寺，让周通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也隐隐觉得，这死去的和尚，一定是一个重要的大人物。

周通吸完旱烟，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站起来，精神抖擞，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再不是那个奄里吧唧的衰人。他来到和尚的尸体前，先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小心翼翼剪开了和尚身上血迹斑斑的僧衣。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出现在周通眼前。周通拿剪刀的手颤抖了一下。和尚身上的某一处让他大为震惊，眼前这个和尚居然是一个阉人。依据和尚被阉割的私处伤口查看，伤口是陈年旧伤，也就是说和尚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阉割。而且从阉割的手法来看，阉割的刀功相当纯熟，一看就能判断出是出自内务府的阉役之手。周通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和尚曾经做过宫里的太监。只是唯一让周通感到不解的是，既然做了宫里的太监，怎么又出家做了和尚。按说以他的年纪推断，还达不到太监离开深宫养老的年龄。那只有一个可能，这和尚是私自逃离宫中，然后出家为僧的。

周通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纠结在这件事上面，而是查看和尚身上的伤痕。和尚身上的伤痕显然出自大理寺的鞭刑，所谓鞭刑，就是将鞭子浸泡在特殊配制的药水里，审理犯人时，抽打在罪犯身上，使犯人浑身犹如被毒虫啃噬。一般意志不坚定的犯人根本扛不住，立马就会崩溃，转而很快交代。显然这和尚扛住了大理寺的鞭刑。按理说，这种鞭刑虽然惨无人道，却不容易抽死犯人的，上司想让自己在和尚的身上做文章，倒是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想来大理寺审问这和尚之前，就考虑过，对和尚施以鞭刑，是不会死人的，周通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和尚死去的神色自若，眉宇间却隐藏一抹悲凉。周通将和尚的尸体扶起来，然后从皮囊中取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赫然并排着一排大小不一的银针。只见周通对着和尚的尸体盘膝而坐，默运功法，不久之后，头上升腾起雾气。周通捻了一个指法，将铁盒里的银针一弹，那些银针像暗器一般，射入和尚的尸体。

周通双手运功，以雄浑的内力遥控着射入和尚身上的银针，和尚原本僵硬的尸体顿时开始慢慢活络起来。周通这一套银针探尸法，可以在不开膛破肚的情况下，查验死者的五脏六腑是否受损。周通之所以能成为靖安司最牛逼的仵作，跟他会这一手银针探尸查验法不无关系。其实查验死者的五脏六腑是否受损还有药水浸泡法，就是将死者的尸体浸泡在秘制的药水里，死者内脏受损的地方会出现不一样的颜色。只是这种药水浸泡验尸法会损坏尸体。不便于其他仵作复查验尸。周通从不屑使用。

周通满脸通红，额头上冒出细汗，他使用银针探尸法已将和尚的死因查明，和尚是以内力自断心脉而自尽的。靖安司想甩锅大理寺，这口黑锅只怕是不好甩。周通屈指微弹，那些射入和尚尸体的银针顿时倒飞出来，重新落入铁盒里。周通顾不得调息，站起来，提笔将验尸的结果记录下来，等墨迹晾干后，随即将验尸记录放入一个竹筒里用腊封存。这一份验尸记录是原始记录，必须呈报督司。周通还得炮制出另外一份验尸记录，以便应付大理寺的验证，和尚的死因是死于大理寺的酷刑。现在，周通思量着如何在和尚的尸体上动手脚，以便坐实和尚是死于大理寺的酷刑的铁证。

周通自问自己有九层把握可有混淆视听。因为他了解大理寺浸泡鞭刑药水的配方里有一味毒药是蚀骨藤，蚀骨藤有毒，如果剂量过大可以造成犯人因为忍受不了犹如毒虫啃噬的痛苦，从而使心脏产生痉挛。如果是年老的人，会因为频繁的痉挛使心跳加速从而使心脏承受不住而碎裂，出现的情况跟自断心脉十分相像。自己只需将蚀骨藤浸泡的药水涂抹在和尚尸体受鞭刑的伤口上，待药水风干透，就大功告成。到时，就能从容应对大理寺派人来复查验尸。在死人的尸体上动手脚，周通又不是第一次。

贺朝安接到普度和尚尸检的原始记录，不由大吃一惊。普度和尚曾经在宫中做过太监，太让人震惊了。必须得派人去宫中内庭查查，宫中失踪的太监记录。如果能够查明这普度和尚的来历，那那个瞎子少年宁平安的来历迎刃而解。贺朝安已经笃定，普度和尚之所以要寻死，就是为了保护那个瞎子少年宁平安。看来那个瞎子少年宁平安的身份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