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沈晏淡声，伞偏向她，缓缓蹲下与她平视。
姜棠难堪似的埋进他怀里，沈晏甚至感觉到胸口处的眼泪渗进衣物。
少女小声的抽泣，也不愿意抬头解释。
向来冷静自持的沈晏怔了几秒，叹气，抬手轻拍她的后背。
半个小时后。
姜棠怀里抱着一大碗关东煮，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沈晏手里提着水果味的牛奶，安静的陪着她。
良久，她开口：“如果有人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不想原谅，却也没办法不原谅，该怎么办？”
沈晏沉默，眉峰微动：“不想原谅不需要足够有力的理由，你不想，那就不要原谅。”
他看不了她哭，她的眼泪就是足够杀死他的武器。
姜棠轻笑出声：“你说得对。”
姜棠慢慢讲述她的经历，眼神旁若无人的盯着关东煮的竹签。
沈晏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挪开过，一直盯着姜棠。
那是个很闷的雨天。
姜平出门和朋友聚餐，耿音在家里收拾家务。
放暑假的姜棠和姜明都在家。
两个人因为谁做饭起了争执。
耿音从小培养他们做饭的能力，是以他们俩都会做基本都家常便饭。
一人一天的规则本应该轮到姜棠，但姜棠当时才刚刚期末考出成绩，擅长的科目拿了低分，她心情不太好，加上孩子气，想逃懒。
于是商量着和姜明换一下顺序，今天她承包洗碗的工作。
平时不是没有换过，很公平，姜明做饭他洗碗，姜棠做饭姜明就洗碗。
耿音也同意了，姜明却不乐意，兄妹俩的嬉闹逐渐变了味道。
姜明却突然暴怒，抢过她刚刚被奖励的手机一把摔倒地上，掐着她的脖子逼她服软去做饭。
耿音在洗衣服，听见声响，没看见两个人，还以为是孩子们普通的玩闹，也就没有搭理。
姜棠挣脱桎梏跑回房间，窒息感和疼痛让她泪流满面，她负气的大喊：“我就不给你做饭！”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姜明像年少时的姜平一样情绪失控，红着眼去踹她的房门，房门的锁被硬生生踹断，巨大的声响和不稳定的光线刺激着姜棠。
“咣”一声，房门被踹开，姜明跑进来禁锢住他的胳膊，甩手扇了她几个巴掌。
皮肉的碰撞引起耳鸣，姜棠那瞬间甚至分不清这是白天还是黑夜，朝夕相处的家人为什么会拳脚相对。
曾经的姜平年少气盛，对待长子姜明缺少耐心，棍棒管教，潜移默化间影响了姜明。
他们变成了一样的人。
后来，姜棠在父母的劝慰下无力的原谅，在所有人面前装作不计前嫌的样子。
但这件事最终连一个正式的道歉都没有就草草翻篇。
只有她知道，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黑夜里，她有多想逃离这个家。
事情本应该告一段落。
姜棠的姨母拜托姜棠给表弟补课，于是表弟短暂的住在姜家。
表弟生性顽劣，姜棠被气到无奈，脱口而出：“别逼我动手。”
这是姜平和姜明最爱说的话。
那一刻，她自己都愣住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原生家庭影响的呢？是亲眼看见姜平急赤白脸的时候，还是被打的那天。
不知不觉间，她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时间一长，她顾忌着姜明小时候对她的好，终究是心软了，和姜明和睦相处，却无意间听见姜明和表兄妹们炫耀：“她在家被我打的还不了手。”
那一天，她终于明白，人烂了，就不好拯救，也不配原谅。
姜棠不吵不闹的继续生活，心底却对姜明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感到嫌恶。
到这总应该结束。
可姜棠发现，姜明那种在父母眼里还算恪守底线的人却在大二时就带女生开房，心里的最后一点点亲情被消磨。
她拿着证据去痛骂姜明，骂他对女孩子不负责任，不守底线。
在她的感情观里，那种事情要到结婚才可以。
生命里说的上最信任的男人可以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让她对男人的劣根性有了清晰的了解。
于是，她不敢在亲密关系中信任任何人。
但她的确心软善良，对于朋友仗义，也不会因为家里人就否定别人真心付出的感情。
只是，不相信任何真挚的感情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而已。
沈晏听完，心疼到喘不过气，眼睫挡住眸中情绪，喉咙间有哽咽之意，窗外乌压压的天空也暗的看不清云彩。
当雨停那刻，他郑重而认真的开口，还带着几分鼻音，哑声：“你那天，是不是很疼？”
话外音姜棠不懂，也没回答，沈晏却清楚。
在那个面馆，少女刚刚经历了这些破事，还真诚善良的帮助其他人，姜棠，人如其名，就是生命里，上天馈赠的一颗酸皮糖。
无论自己的生命有多么酸涩，留给别人心底的，永远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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