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还微微抬了抬头，挺了挺胸。
当老人听到弟子的回答时，原本温和的脸上掠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他的目光中瞬间闪烁出异样的光芒，仿佛是一池静水被突如其来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老人的身体不自觉地僵住了，那一刻的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缓慢流淌。
他微微张开了嘴，欲言又止，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师尊！古人有云，靠山吃山，山崩地裂，靠海吃海，海枯石烂，就是这么个理！您可赖不着我。”少年一脸严肃地说道。
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呼出，那一声叹息悠长而沉重。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这座山，再待下去，早晚被咱爷俩祸害成土旮旯。”老人无奈地说道。
“师尊？您这是什么意思？搁以前您多少得骂两声……”少年揣摩着师尊的心思。
老人并没有多言，他转过身，眼睛呆呆的望着面前这座破烂寺庙。
“徒儿，你可知晓这座寺庙的来历？”老人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话来。
“不知，师尊您从未讲过寺庙的来历，我之前问过您，但您不愿告诉我。”少年摇了摇头。
老人沉默不语，他重新步入寺庙内部，四周的空气似乎因他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庄严肃穆。
他的目光温柔地扫过每一处砖瓦，每一次驻足都像是在与过去的时光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紧随其后的少年显得有些奇怪，双眼好奇却又敬畏地打量着老人。
“寺庙是我曾经的一位故人所建，那人乃是佛道修士，他当初长居于此，正是为了普度众生，也是为了领悟佛法，顺便再找一个真传弟子。”老人撇了撇嘴，颇有鄙视地讲述道。
“那师尊，您怎么会在这儿住下了？”少年突然发问。
“这……人都走了吗，后来那人寻到了真传弟子，拖家带口的跑回佛门了，老夫看这片风水宝地还不错，心想空着也是空着……就这样，归我了。”老人挥了挥衣袖，风轻云淡地说道。
“可是，您不觉得很别扭吗，我们这一脉修士，居然住在佛道门下……这传出去也不怕同行笑话……”少年若有所思。
“我正是怕同行笑话！所以才选这一万年都没一个人来的深山老林……你说说，这些年里，除了咱俩，还有几个人来过这？”老人吊儿郎当地说着，步伐不由得加快。
少年则是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沉默间，二人已然来的佛堂之内。
佛像前的香已经燃尽，在香炉中化为又一堆尘土。
这时，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他的鼻子轻轻翕动，空气中隐约传来的香气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般的存在。
几乎是本能驱使，他加快步伐，径直朝着目标奔去。
那里，一簇篝火已经熄火灭，在篝火之上，正架着一口大锅，锅盖边缘溢出的香气越发浓郁，几乎可以想象里面的食物已经烹制得恰到好处。
少年站在锅旁，望眼欲穿。
“师尊，您还留了一手呢。”少年古灵精怪地说道。
“喝吧，喝吧，喝完了，也该走了。”老人也不管地上脏乱，直接席地而坐，闭目凝神。
但少年早已发现老人的不对劲，今日的种种，都与往日一反常态。
“师尊，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少年来到老人旁坐下，谨慎地问道。
“我？不是我有事，而是我们有事，还不是小事，是大事。”老人含含糊糊地说道。
“什么大事？”少年眉头紧蹙，急忙追问。
老人则是伸出一根手指，先是指像庙门外，然后将手指横向自己的喉咙，做出一个划过的手势。
“您的意思是……门外汉来了，也吃不了兜着走？”少年试探性地说出心中答案。
老人直接捂住自己的一张老脸，像是羞愧见不到人一般。
“这哪跟哪？你小子可真会想，还吃不了兜着走……倒也没错，确实是吃不了兜着走……”老人说着说着，眼神中逐渐浮现阴鸷之意。
老人的眼眸如同深邃的古井，幽暗而又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寒光。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那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锐利，以及对世间百态的洞察与冷漠。
当少年不经意间与这双眼睛相遇时，他仿佛触碰到了冰封千年的湖面，一股冷意瞬间从脊背升起，蔓延至全身。
“徒儿，你可知，何为强者？”老人突然语气一转，笑眯眯地问道。
“呃……师尊曾言，强者立己于不败之地，唯有不败，方为强者。”少年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老人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宁静，乃至整个世界的沧桑全部吸入胸膛。
“立己于不败，只是其中之一，是我当年闯荡江湖所立下的墓志铭，如今的我，只是山间修道人……”
“有的强者，以杀证道，不惜采取极端手段，甚至是通过战斗和生死较量来验证自身的道路和信念，这，是一种强者。”
“还有的强者，如苦行僧一脉，他们以超乎常人的毅力与坚韧，投入一种近乎苛求的苦修之中，旨在淬炼灵魂，最终达成内心的圆满与力量的觉醒。”
“还有的强者，如远古魔修一般，他们往往不循常规，拒绝遵循外界制定的规则与框架，甚至是勇于打破一切，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眼角的皱纹如同地图上的河流，记录着他走过的路。
待到老人话音落下后，少年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尊，依您所言，世间有万般强者，那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
突然间，老人微微一笑，嘴唇轻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少年惊讶地发现自己耳边响起了一阵清晰而悠远的声音，就像是直接注入心灵深处一般……
那是最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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