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石心再次来到酒楼屋顶目送莫念童一行人的马车离开。昨日回到房中胡思乱想许久给自己定下几个需要注意的事项,首先还是要尽量低调,嗯,在能控制住自己倔脾气的情况下一定要低调。不管去哪里做什么,全程收敛气息。

其次就是沈玉书的出身和姓氏让他非常在意,王石心眼尖,坐在屋顶上先是目送莫念童上了马车,接着看到沈玉书上马动作还算流畅,就是眼睛周围有一圈浓浓的黑眼圈。看样子经过一天一夜的调养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王石心决定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跟在车队附近,车队走官道,他就翻山越岭走山间小路。至于莫念童一行人的目的地应该就是剑舫了,从归云镇一路乘车大概需要十天时间才能到达剑舫。

借此机会,王石心每晚隐入山野林间按照童心帮他解读的长笑歌口诀认真吸收天地灵气,并在脑中回想所有学过的繁杂招式套路。短短数日,王石心的内力又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一日王石心翻过一座山头,远远看到远处升起一道炊烟。原来这不知名的山坳间藏着一个村落,他看了看腰间别着的两只野鸡,多日未见人烟的他心想今晚应该能好好烹制一番美味了。

王石心放缓身形,以常人速度靠近村落。

村落外的山间小路弯弯绕绕,山壁杂草里时不时可以看到幽深的洞穴。显然这附近的山体经常被四处开采挖掘,王石心对这些杂草中的洞穴见怪不怪,他自小在归云山中没少跟着姐姐到处钻洞。夕阳西下,以王石心的脚力也将近黄昏时分才走进小村。村子不大,一眼看去就能数完房子的规模。

村落冷冷清清,场外既没老人小孩休闲玩耍,仅有的几间破屋外架子上也没什么换洗衣服晾晒。王石心找到那间升起炊烟的茅屋,茅屋外栅栏年久失修已经有些东倒西歪。王石心喊了一声有人吗,见半晌也没见有人回话。他来到院中轻轻推开虚掩的屋门向里望去。

屋子不大,开裂的墙体上挂着一件蓑衣。客厅中间摆着陈旧的一桌两凳再没其他家具。王石心向厨房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白发老翁正蹲在炉边用力扇风,炉上煎着一副中药。他吸了吸鼻子,是寻常治疗伤寒的方子。怪不得刚刚进屋时隐约听到卧室方向传来轻微的咳声。

王石心站在厨房门口喊了一声老伯,那白发老者似乎耳朵不好,依然蹲在那里煎药。王石心无奈近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谁知那老者被吓了一跳就向后倒去。王石心连忙扶住老者以免他撞向正在煎药的火炉。

那老者闭着眼睛求饶道:“饶命啊大侠,我们村子早就没有什么神石了。放过我们吧!”

“老伯别怕,我只是寻常山野猎户,刚刚喊了几声都见你在专心煎药这才吓着你了。得罪得罪!”

见老者惊魂未定,王石心倒也没有马上追问他口中的“神石”之事,他扶起老者帮他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和颜悦色轻声说道:“老伯,我猎了两只野鸡,想借您老的厨房和调料一用。也顺便请老伯一起尝尝我的手艺。你看可好?”

那老者总算定下心神,见跟自己说话的年轻人长相敦厚老实,口中说着什么的时候笑容也温和真诚。他侧过耳朵又问了一遍王石心刚刚说了什么,王石心对着他的耳朵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说辞。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夫还以为那帮武林中人又杀过来了。这厨房你随意使用吧,老夫怕是没什么心情与小哥共享了。”

王石心心中一动,搀着老者同他一起向内屋走去,边走边说道:“听老伯的意思,家里有人生病?我虽不是大夫,但经常山间活动,多少懂得一些草药知识。老伯可否带我看看病人情况?”

“小哥若不嫌弃,叫我李伯就好。我孙女这怪病,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治不好啊。。。”

王石心跟着李伯来到内屋,一阵热气袭来。他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女孩,秋季才过半,但床边已经升起炭火,小女孩身上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盖的严严实实。

王石心来到床边坐下,说了一声得罪从被窝里拽出女孩左手,在她手腕上搭上三根手指后闭上眼睛。

小女孩脉象紊乱,时而如怒涛中一叶孤舟随着大浪上下起伏,时而如冬日雪地下深埋的嫩芽发出不规则的微弱律动。王石心睁开眼睛看向女孩,小姑娘大约十岁上下,此时正皱着眉头紧闭双眼。明明小手摸着如此冰冷,但是额头上的汗珠却不停渗出滑落到她有些苍白的脸蛋上。

王石心在脑海中反复搜索这种现象的成因,童心的那本毒理他早已倒背如流。再加上这些年归云遗迹中的各类书籍早被他翻了个遍。论医术毒理,怕是比不少江湖名医和用毒高手还要高上不少。

见王石心苦苦思索,李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小哥也不必自责,我知她可能熬不过去了。这孩子太过善良,她就不该为了保护弟弟拦在那黑白双煞身前。不然那会挨了轻轻一掌后就昏迷不醒,而那个她视为弟弟的隔壁孩子已经先。。。”

“她是个好姐姐。”王石心内心一阵刺痛。

“李伯,我一直想问你,你口中神石以及这些江湖人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们这村子也没多少人了。怕是连官府都懒得来收租,怎会引来这些江湖中人?”

李伯长长叹了一口气向缓缓向王石心解释起来。

这村子叫李家村,许多年前山中还有矿产时也算兴旺。大家靠着勤奋四处挖掘山中矿产交给官家换取钱财粮食,可后来挖着挖着,山中可寻矿产越来越少。官家也就逐渐放弃了这里,村里年轻人们不甘心,就向深山继续挖掘。谁知挖着挖着挖出了什么神石,这玩意坚硬无比,寻常工艺根本无法炼制。官家自然看不上眼,但却引来了一群江湖人士的追捧。

我还记得那天村里来了好多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夫,他们将村子包围的严严实实。说是只要我们交出神石,全村男女老少人人有钱拿,有粮吃。可我们哪来什么神石啊,最早挖出的那么一小块早就被人高价买走。后面这些年挖出来的也就是一些神石碎屑,但就算是一些细粉,那些武林中人也跟见了宝似的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入手,为此还经常互相争斗造成死伤。

王石心替床上的小女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心中想着又是因为女娲神石。

李伯接过王石心手中毛巾继续回忆起来。

那一大批人马个个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蒙住面部,胯下坐骑神骏非凡。能一次性出动如此数量骑士的江湖门派哪是我们这小小山村惹得起的?

那为首的也不听村长的解释,只说若是得不到神石。你们这座村子也没必要存在了。当时我正值壮年,热血上头之下和村里其他年轻人就跟他们起了冲突。

在死了许多年轻人后,我们也冷静安分下来。毕竟在他们面前我们太过渺小无力,为首的见确实榨不出什么便带着一众骑士呼啸而去。他们是潇洒的走了,可这之后我们村子依旧不得安宁。村里大批劳力被杀,连一点碎屑都没人挖了。但每隔数月仍然有武林中人来寻找神石,有点良心的会跟你和颜悦色许以利益,不讲理的拔刀杀人就扬长而去。他们又不是什么官家人,大不了躲进深山老林一阵等风头过去。

这村子受不住这种折磨,人心也就渐渐散了。搬的搬走,死的死光,也渐渐没了生气。

谁知道前几日又来了一批人,他们跟着那一对黑白双煞在村子里搜刮一番没有收获就离开,可却害了我这唯一的孙女儿啊。

李伯说到痛处,忍不住开始抹泪。

王石心脸色阴沉,只觉得胸中堵着一块石头般气闷。他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低头看着抹着眼泪的李伯和躺在床上痛苦喘息的女孩。

这座江湖就没有人能帮帮他们吗?

这座江湖就没有一股力量能震慑消灭那些扭曲的欲望吗?

这座江湖就没有什么办法终结这场因为神石引起的腥风血雨,让它不再波及这些无辜百姓吗?

听到床上女孩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王石心和李伯赶紧凑到床边。女孩的体温又开始忽高忽低,脸上一会苍白一会又涌出一股妖异的潮红。

“李伯,能否跟我详细讲讲你说的那黑白双煞是怎么回事吗?”治病还得寻根,王石心仍不肯放弃向李伯问道。

李伯替孙女擦了擦脸,坐在床边开始细细回想。

“那两个家伙真是怪异,一个穿着黑衣,脸上戴着一副笑脸面具。一个穿着白衣,脸上戴着哭丧面具。要不是他们时不时会落地行走,背后还有影子。我还以为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了呢!”

听完李伯的描述,王石心低头沉思良久得出了结论——以自己浅薄的阅历和江湖知识,完全猜不出李伯说的是什么人,什么门派,所使功法什么来路。

王石心一阵头痛,不由感叹此时身边要是有一个江湖百晓生似的神仙人物该多好。自己明明一身庞杂的技巧、脑子里记着江湖人人垂涎的医术毒理知识,身上流动着用不完的神石之力,却因为不知对方底细而无处下手。

回过神来,看到李伯带着些许殷切的眼神。王石心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不管,就算跟丢了莫念童一行人,错过了剑舫的盛会。那些事情都可以再去弥补,自己帮不了所有受到神石牵连的普通人,但眼前为了保护弟弟而挺身而出的姐姐,王石心绝不会坐视不管。

天色暗了下来,王石心向李伯打听到附近哪里有自己所需药草的情报后安抚好李伯后决定摸黑进山寻找调配药剂的素材。

他已暂时有了定夺,就算暂时无法根治小女孩的病情。也要先想尽办法给她续住性命。

王石心在漆黑的山中高速奔袭,他睁大双眼四处扫视,将气息毫无顾忌的全部放出探索着附近每一寸地面。

有了!王石心暗暗喜道,悄无声息的落入一大片草丛中。

伏在草丛中的王石心捧起一株黄色花朵细细端详,夜晚的山风轻轻拂过山中树林的腰间。虫儿停下秋日最后的吵闹,野兽停下了嘶吼。一时间天地万物都静了下来,只剩下树林发出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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