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伍府厢房的窗牅在烛光的映衬下,两个身影紧紧的贴在一起。轻轻地如丝的哭声从窗户传来……

男的声音:“你不能走!”

女的声音:“我能呆下去吗?……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哟?”

男的声音:“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你得忍耐,我求你啦?”

咽咽的哭声再次传来……

伍氏三兄弟睡在厢房套间各自的榻上,辗转不能入眠,听见母亲嘉应脚步声,都闭目装睡。

嘉应悄悄地来到他们的榻前,为他们一一盖好被褥。伍尚一个翻身挺起来,一把拉住母亲的衣裙,伤心的:“母亲,你不能走……”

伍员也坐起来,提醒道:“母亲,能不能想个法子不走?”

伍之鸡抹着眼泪哭道:“我想母亲留下!”

嘉应一把抱住伍之鸡,眼泪像线一样流落下来。她悲切地说:“不行啊,孩子。伍家容不得我,母亲只有一走了之,别无他法。”

三兄弟大喊:“母亲——”

嘉应对伍之鸡说:“还记得问我乌鸦的事吗?”

伍之鸡:“记得。”

嘉应:“那好,只要你们三兄弟像小乌鸦一样惦记着母亲,母亲不管在哪里都会想念你们的。”

伍之鸡嚎啕大哭:“母亲——”

伍尚、伍员也在抹眼泪……

申公庠序,王子牟对伍尚、伍员说:“你们把我刚才讲的多边形的面积复习一下,等会上完子鸡的课,再接着讲术算中的因数和倍数。子鸡,我们现在讲诗经《邶风》的《凯风》篇,我来吟诵一下: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

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晛脘黄鸟,载好其音。

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申公王子牟吟罢,抬头看着伍之鸡,然后问道:“此诗之意,你已听了,可知其意?”

伍之鸡默不作声。

王子牟用手指着竹简说:“此篇《凯风》寓意深远。子鸡,你来谈谈自己的感受?”

伍之鸡怔怔的看着太外公,也不啃声。

王子牟:“《凯风》言简意赅,读起朗朗爽口。它吟出了七子对母亲劳苦的咏叹,以及无法报答母亲养育之情的悲哀心里。子鸡,你不想说?”

伍之鸡摇摇头。伍尚、伍员放下竹简也朝伍之鸡这边张望。

王子牟:“那好,子尚、子胥,这篇《凯风》你们早就拜读过,应该有诸多体会。来,子尚,你说说?”

伍尚突然大喊一声:“太外公——”便失声痛哭起来。

王子牟惊道:“子尚,怎么啦?”

伍员、伍之鸡见兄长大嚎,也跟着泣不成声。

王子牟更加惊讶,失色的:“你们都怎么啦?”

伍员擦了一下眼泪说:“太外公,我父亲要娶后母了。”

王子牟不甚明白:“啥,后母,那你们的母亲呢?”

伍员:“我母亲要回监利乡下去了。”

王子牟忿忿不平:“岂有此理!常言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伍奢这小子,升了官就要把糟糠之妻给休了?子胥,今天课就上到这里。我要亲自登门,为你们的母亲讨个公道!”

伍尚抬起头,哽咽道:“太外公,此事休怪父亲,是祖父非要成全此事,才使父亲万般无奈。”

王子牟:“那好,老朽就去找你们祖父论论这个理!你们先回去,我随后便到。”

伍府厅堂,伍奢面对端坐的伍举言道:“父亲,你怎能不听孩儿的一片衷言呢?《周易》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即便孩儿娶了屈建之女,也会使得家中朝夕不安,倒不如夫义妇顺,合家和睦。父亲,你就回绝了这门亲事吧?”

伍举摇摇头。

伍奢义正言辞的:“夫妻一体也。子奢誓不从命!”

伍举:“儿子听从父亲,天经地义;父亲替儿子做主,理所应当。你怎能违背我的意愿呢?”

伍奢振臂道:“父亲,听过秦国百里奚的故事吗?他身居相位却不忘糟糠之妻,何况孩儿与嘉应相敬相爱十几年,又怎能自废琴瑟呢?”

伍举立起身,劝道:“嘉应即为人母,又不是叫你休了她。你这么啰嗦,是何道理?”

伍奢站在祖父伍参画像前,呆呆的念道:“百里奚,五羊皮。忆别时,烹伏雌。炊扊扅,今日富贵忘我为……”

伍举走出厅堂,骂道:“书呆子!”

挂在长廊上的鸲鹆学舌:“书呆子!书呆子!”

伍府后院,一片鸦噪。

伍之鸡从长廊拱门疾步窜出,循着鸦声奔至后院。他躲在草丛边看见一只乌鸦在槐树前扑腾挣扎,几只小鸦在低空盘旋,狂噪呱叫。他上前欲看个究竟,刚走几步,飞在空中的小鸦一阵俯冲,伍之鸡掩面而退。

这时,伍尚、伍员走进后院。伍之鸡大叫:“大哥二哥,有一只老鸹要死了。”

伍尚与伍员来到伍鸡身边,瞧了一下地上的乌鸦,伍尚拉着伍之鸡便走,说:“子鸡,快走!”

伍之鸡不解:“干什么?”

伍尚:“不祥之兆!”

伍之鸡犟道:“怕什么?”说着拾起一根枯枝,上前拨弄将死的老鸹。

伍尚嚷道:“子鸡,你要干什么?说着欲上前阻拦,伍员一把拉着伍尚,指了指伍之鸡,意思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伍之鸡拨弄了几下乌鸦,然后丢开枯枝,双手使劲朝乌鸦按去。乌鸦挣扎的煽动翅膀,最后还是耷拉着脑袋。他抓着老鸹的脖子,一把提起来,恨恨地说:“看你还折腾。”

伍尚叫道:“子鸡,快砸死它!”

伍鸡憨憨地笑道:“砸死它?不,我还有用场。”

伍员拦住伍尚说:“兄长,我知道子鸡是什么意思了。”

伍尚:“什么意思?”

伍员笑道:“好戏还在后头……”

这时,飞在空中的小乌鸦朝伍之鸡俯冲下来,伍尚拾起枯枝舞动起来,为伍之鸡驱赶狂躁的乌鸦。伍之鸡提着将死的乌鸦朝拱门跑去。

伍尚在后面喊到:“子鸡……慢点。”

伍之鸡来到前厅的走廊,登上廊椅,打开鸟笼,用手抓出鸲鹆,然后把乌鸦掼进鸟笼。

鸲鹆惊叫着飞上长廊雕梁上,老鸹慢慢地僵死在鸟笼里。

伍之鸡干完这一切,得意的笑了。他看了一眼整个长廊无人,然后一溜烟的躲进了自己的房中。

管家伍昆走过长廊,见鸲鹆在雕梁上鸣叫,奇怪的朝鸟笼一看,大吃一惊,然后朝伍举房中奔去,嚷道:“老爷!老爷!”

伍举走出房门问:“伍昆,何事?”

伍昆:“老爷,你的鸟笼里不知谁放进了一只死乌鸦?”

伍举:“走,去看看。”

伍举与伍昆来到长廊,一只死乌鸦果真僵硬在鸟笼里。伍举怒道:“谁这么缺德,竟敢把死乌鸦放进我的鸟笼里?伍昆,你去把死乌鸦给我扔掉,然后再把后院的老槐树给我砍掉。这几天,我总见到乌鸦在我们院里飞来飞去,现在连死乌鸦也跑到我的鸟笼里,真是不吉利透啦!”

伍昆上前打开鸟笼,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慢!乌虽凶鸟,却能警人。”

伍举见王子牟到来,赶紧揖手:“岳丈大人前来,椒举有失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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