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影里荡春风,叶气融怡物物同。
草色乍翻新样绿,花容不减旧时红。
莺唇小巧轻烟里,蝶翅轻便细雨中。
聊把新诗记风景,休嗟万事转头空。
一气呵成,未有凝滞。然后托腮,凝视楼下桃林,片刻后提笔再作一首。
尽是刘郎手自栽,刘郎去后几番开。
东君有意能相顾,蛱蝶无情更不来。
我看得投入,不自觉间,已然移到她身侧。只见她又铺开一张纸,正写到“默默深闺昼掩关,简编盈案小窗寒”。她似乎一时没了思绪,抬首四顾,好巧不巧撞见我探头探脑的模样。
我来不及移开目光,被捉了个现行。她却不在意地笑笑,甚至侧身示意我走近些看。
“如何?”她望着我问道。
我不是黄夫子,不能引经据典点评一番;也不是李清照,无法当场作词一首与她相和。只抻着脑袋,想方才所见三首诗,虽有桃红柳绿蜂围蝶阵之热闹,却无一例外以怅然收尾,于是道:“娘子似乎很孤独?”
话出口立刻就后悔了,贸然用孤独一词,怕是有些失礼。正想着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再看她,水盈盈的桃花眼有一瞬失神,下一秒眼尾妩媚地扬起。她掩唇轻笑道:“原来如此,竟叫你看出来了。”
说罢回身再度提笔,写下尾句。
只嗟流水琴中意,难向人前取次弹。
随后搁笔,将墨迹未干的纸递给我,道:“多亏小娘子点出,才成此句。既然有缘,便赠予你吧。”
我收了诗,见她也含笑看着我。我心中警铃大作,按照礼尚往来的规矩,此刻不是该当场回赠一首?
于是眼珠一转,道:“多谢娘子,我正巧也有一词。”语罢,念出的正是李清照那首《浣溪沙》。
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柔,梨花欲谢恐难禁。
起初她嘴角蕴着浅笑,越往后那笑容竟慢慢消失。听到“梨花欲谢恐难禁”,眸光幽然,莫名的情愫涌动。
“这是你写的?”她怔怔地看向我。
“不是。”我老老实实答道,“是一位友人相赠,在此与娘子共赏,算是借花献佛了。”
她转身伏案,一字不漏地将那首词复写出来,捧在手中反复轻念。又放下纸张,殷殷道:“能否告知这位友人的名氏。”
“她叫李清照,是我在有竹书院的同窗。”我回答。
“李清照?”她一惊,后了然一笑,“先前有幸拜读过: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果然清新自然,雅练至极。”
后竟起身冲着我敛衽一拜:“多谢小娘子。”又道:“我姓甄,名漱竹。”颦笑间顾盼神飞,恍若洛河神女。
她像是突然有了急事,如获至宝般地将那张诗笺捧在怀中,告辞后匆匆下楼。我依靠在阑干上,目送着她消失在人群中。桃花眼,春风面,也许春琴说得没错,珍珠正是因为佩在她身上,才堪称瑰丽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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