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姑苏城的暮鼓声戛然而止。

立于院门口的陈穿,耳边虽有回响,但内心更是喧嚣。

那喧嚣不叫愤怒,不叫震惊,而叫愧疚。

对于杀人罪名,他早就没有了心理包袱。

日后哪怕遇见奸人恶人,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手刃之。

对于吴钢吴铁,甚至刘里正的逼迫,他心里也不觉得负担。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也就不会心虚、不会慌乱。

如果官府介入,非要定他个罪名,那他也全力承受了就是。

可是。

当他听到王嫂为了证他清白,自爆受人侮辱的时候,他浑身一颤,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王嫂这么多年宁愿洗衣为生,也不愿改嫁,自然是因为她那贞烈的性子。

而让一介贞节烈女自曝受人侮辱,那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我本做好了准备,不管对错,后果都由自己承担!没想到,却需要别人牺牲自尊来帮我!”

陈穿揉了揉怀中阿囡的头,顺道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不敢去看王嫂,他怕自己的关心会变成一种伤害。

他更怕女儿懵懂的眼神,会变成扎进母亲心脏的芒刺。

在自家女儿面前,自爆屈辱,恐怕比再打王嫂两拳,更令她难过。

“先生,你挡住我的眼睛了!”

阿囡略带不满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平静。

“对不起,是先生错了!”

陈穿吸溜了一下鼻子,驱散了眼眶中的酸楚。

“赶紧滚!”

刘妈揉了揉眼睛,声音带这些哭腔,怒骂起吴氏兄弟,“我当年真是瞎了眼,给你们三个把屎把尿、洗衣喂奶!”

“刘妈,你虽拉扯过我们仨,但我们仨也孝敬过...”

“让你滚,就赶紧滚!”

吴钢听着刘妈的怒骂,梗着脖子,想要反击,但随即便被刘里正的拐杖抽在了身上。

刘里正心里愈发恼火,本来是想屈打成招,除掉陈二娃,再去陈家领个赏钱的。

谁知道扯出来这许多事!

这不是打他这个里正的脸吗?

有些事情,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一上称,千斤都打不住。

再这么闹下去,坊里邻居对吴癩子的不满,可都要转移到他这个里正身上了。

到时候,真就晚节不保了要!

“刘叔你!”

“滚!!!”

啪嗒~啪嗒~

吴钢吴铁两人不情不愿地离去了。

“没事儿了,陈家二娃!”

驱离了吴氏兄弟,刘里正便走到近前,先是安抚了两句陈穿。

紧接着又冲着王嫂点了点头,“苦了你了,王家娘子!”

“哎~还说个什么,走吧走吧!”

王嫂还未说话,刘妈就先使了个眼色,随后向着刘里正摆了摆手,自己先退出了院子。

随后,刘里正也退出了院子。

寂静的院子一如昨日,但陈穿却知道有些事情,已经留下了痕迹。

“王嫂...”

他走进王嫂的身前,心怀忐忑,想要道一声抱歉。

“没事儿!”

陈穿话还未说完,王嫂就打断道。

她擦了擦眼角,挤出了一了个微笑,然后就顺手接过了陈穿怀里的阿囡。

“今天太晚了!阿囡先请休一天,小陈先生早些休息吧!”

说着也不管陈穿的反应,就抱着阿囡走出了院子。

陈穿杵在原地,默默地送着王嫂离去。

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只是王嫂的故作坚强,让任何语言都失去了热度。

哀怜之余,陈穿看着自己手腕上火辣辣的一圈淤青,自嘲地想着:如果他们知道惹了我,我就会杀了他们,他们还该来逼我吗?还会再牵连无辜吗?

新月初升,晚风熏人。

陈穿呼出了口气,将自己从复杂的情绪中解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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