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殿暗中倒吸一口凉气，他从听见“顾予致”的声音时就认出了她，不过自己这位未婚妻化完妆并穿上运动服后，还真是和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很好，顾同学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在这里我要和大家谈谈“理性的无知”这一概念，大家有没有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看过的请举个手。”其实顾寒殿很想吐槽一下森予致为什么还特意改了姓，但眼下还是等讲座结束再说吧。
台下的学生们基本上全部举起了手。
“好的，请把手放下，华生第一次遇到福尔摩斯的时候发现对方并不了解月亮绕着地球转动这一事实，所以大为吃惊。但在福尔摩斯的观念中这并不奇怪，福尔摩斯认为每个人能够熟练掌握的知识量有限，所以一些对于个人生活并不重要的知识不必去特意了解，这一点在政治学中也是如此。在座的各位应该是学园都市中心智最成熟的学生，那么请问一下，你们之中有几个人能够熟悉现任11位理事中的每一位，达到能够准确说出他们个人履历的那种程度即可。”
这一次，现场两千余人中举手的仅有不到六人，顾寒殿特别注意到森予景也举起了手，当自己看向她时，这位伪装成学生的职场女性还吐了吐舌头。
不愧是你，顾寒殿暗道。
“当然，这种结果并不能说明大家不关心政治，就像寺岛同学刚刚都没举手，但他还是对投票制度充满热情这样。我想告诉诸位的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理事的更替对于学生们的日常生活几乎不存在什么显著影响，特意去了解每个理事的经历会耗费大量时间，但这对于个人而言不存在物质意义，绝大多数人从中也很难获得精神激励。当求知的收益和支出相比太糟糕时，无知也是一种理性的表现，所以同学们根本无需为此感到自责。让我们开始下一个话题吧，第十五排的这位同学，你可以先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黑夜海鸟，”眼神稍显凶恶的朋克风少女思索片刻后开口道：“顾先生，我看过你的几篇社会经济学相关论文，你似乎很熟悉人类界与一些动物的集团行动，而且致力于寻找他们之间的共性，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经常出现在文章中的“卡特尔悖论”具体指什么？”
“看来黑夜同学对于这方面很感兴趣，那么我推荐你先去看曼瑟.奥尔森教授的作品，他是公共选择理论的主要奠基者，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我的导师之一，虽然我们并没有机会见面。至于那些论文，对于非专业领域的学生而言确实比较难以理解，那么我就尽量用通俗的说法简单讲讲吧，”顾寒殿很快组织好语言：“卡特尔是一种为了获取高额利润而与同类厂商达成一系列协定的垄断组织，设立目的是为了避免寡头厂商之间的激烈恶性竞争，假设学园都市第七学区内部只有两个制作并售卖饮料的智能商店，这两家商店的生产和销售能力加在一起足够满足所有第七学区所有顾客的需求。如果你是其中一家商店的店主，而我是另一个店主，当我们之间没有沟通交流的时候，在产品质量和服务水平都相近的情况下，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先适当降价，这样一来来我这买饮料的学生会增多，而你的顾客会有所减少，如果哪天你这店开不下去了，我再买下你的店铺，然后将饮料涨价，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竞争对手了。”黑夜海鸟很快进入了状态，她首先想到了通过调控价格进行竞争。
“很好的思路，”顾寒殿赞扬道：“但这也是最容易被想到的方法，我这边同样可以依靠降价招徕顾客，如果打价格战难以取胜的话，你又会怎么办？”
“那只能和你商量一下协定的事情，”黑夜海鸟的思路转变得很快：“如果长时间价格太低而顾客难以增多，利润还不如之前的时候呢，所以我们需要商定一个最低价格，有时候还有必要商定一个产量范围，防止有太多饮料卖不出去或者饮料库存不足。”
“到这里你已经理解了大半了，”顾寒殿欣慰地点点头：“在不存在协定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很有可能因为价格竞争而产生亏损？”
“是的，那么如果已经存在协定的话呢？”黑夜海鸟紧接着问道：“难道说不遵守协定的一方反而更容易盈利吗？”
“答对了，但我不会明着反对协定，因为它一般具有对于违反者的惩罚机制，我会找一个可靠的下属，让他再开一家售卖饮料的智能商店，如此一来就可以间接绕过协定降价和提高产量，而你反而会因为这份协定蒙受损失，所以说卡特尔从本质上来说是不稳定的，当然，卡特尔模型仅仅是经济学中一个相当基础的模型，现实中的情况通常会更加复杂。”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黑夜海鸟若有所思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
“今天的你可是相当受欢迎呢，”讲座结束后，森予致拉着顾寒殿的手走向提前预订好的餐厅：“不过如果换成我站在讲台上，肯定不会有你那么镇定了。”
“这可不好说，我记得你的大学专业是广告传媒吧，但你对于政治的见解很不错。”
“受到你的熏陶喽～”
……
“他的立场不好说呢，而且隐藏了不少东西，”黑夜海鸟拨通了某人的电话：“你让我调查的事情也有了一些眉目。”
“是关于那件货物的消息吗？”电话另一头传来“同事”的声音。
“这件事牵涉到的理事恐怕不止一位，再继续深入的话，就做好堕入深渊的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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