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夜色中的凌云阁草堂,仍闪烁着点点烛光。

白笙方才从药庐归来,此刻已是满脸倦意。

但他却不得不正襟危坐在桌案前仔细地审视今年入阁的弟子名单。

毕竟自己脖子上正架着一把雁翎刀,不然自己早就该上床睡觉了。

“如风呀,你不为我考虑,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吧?熬夜旺肝火,要是哪天早上起来脸上生痘那可太难看了。”

白笙低声下气的劝说并未使宁如风手中的刀有丝毫动摇,反倒是这一开口让她找到话头。

“迎新入阁本就是你这个当阁主的分内之事。你他妈的倒好,今年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是吧?”

“迎新什么的也就是混个脸熟,入了阁往后几年大家伙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这个必要吗?多少年了都,还在乎这种场面活?”

而对于这种问责,白笙向来就有充足的理由,但宁如风不管。

“反正老娘我不奉陪了,明日「体察」你自己去!”

白笙也只能服软。

在凌云阁里,最不惯着他的便是宁如风这位门主。

二人打小就认识,私底下什么德行彼此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好死不死,前些年他还没接过老头的衣钵,宁如风倒是先成了「离门」门主。

白笙甚至怀疑这就是老头子给自己下的套。

“行行行,随便你了。我在阁里还就简简单单当个教书先生,以后这些场面上的事情还是找个后生出面才是。”

“想偷懒你就直说。”

“我哪里偷懒了?这不是今天有特殊情况嘛!”

说起这个,宁如风手里的刀便贴得更紧了。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你是说白天的时候城外有‘客人’要去接待,结果到了那儿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同福楼跟那俩「良家子」的差人干瞪眼。你自己倒是去衙门口看戏去了?”

白笙不服,扯着嗓子辩解道:“诶诶诶!别诽谤啊!我那是看戏吗?得亏是我在场,不然今天城里可是要死人的!”

“得了吧,江湖上哪天不死人?”

“但今日这位可非常人。”

“怎么说?”

“那位少年姓胡,带着的「凌云令」是第九号,他还有个已死的义父叫钟丘山。”

宁如风神思一动,当即明白了其中的联系。

“你觉得那俩「良家子」是为他而来?”

“不好说,「天衍宗」、「良家子」皆曾介入,但却都未对他下杀手,说明对钟丘山下杀手的并不是这两伙人,怕是还有一方势力躲在暗处。”

“真乱。”

“就胡往之义父那身份,「良家子」派人盯着也是情理之中,但当年之事到如今都没个说法,而钟丘山能活到现在,谁都知道里面有猫腻。不过那二位既然没强行要人,也算是给我们凌云阁面子。”

“怕就怕背后有人要做文章。”

宁如风收刀在堂下踱了几圈,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可是个烫手的山芋。”

白笙只是摇了摇头:“如果他的身份与我预料相同,那烫手我也得接着。洛川侯于国于民皆有大功,就这么任其后人自生自灭,我做不到。”

宁如风此刻心头仍有疑问:“你就这么确定他的身世?”

“无妨,反正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会有消息。”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天塌下来有你这高个儿顶着。”

宁如风笑叹一声,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看似散漫,可若无底线原则,当初老阁主也不会把凌云阁传给他。

“今日与他该说的,我都言明,就看他自己是否想通了。心怀仇恨,终究会偏离本心,可一颗苗子要是就这么白白折了,难免可惜。”

宁如风见白笙已有主意,也不再多说,收刀正欲走时,想起件事。

“对了,白阁主,你妹让我提醒你一件事,她今日刚刚收了位徒弟,照理来说也该入凌云阁。”

白笙轻叹:“唉,净添麻烦。”

“听说是无心楼的人,确实是个麻烦。”

提起这个,白笙回想方才在药庐,颜轻雪的举动和付出,归正之意想来不需再多疑。

自己的老妹也算是没看走眼,而且这个无心楼出身,正好是个不错的试金石。

白笙嗤笑一声,随手提笔,用红墨在名单上加上了颜轻雪的名字。

“正好也给那些新来的小崽子们看看,这白鹿山凌云阁是个什么地方。”

说罢,白把笔往桌子上一拍,起身走在了宁如风前头。

身影没入夜色,月下山涧中回荡着一曲不着调的东越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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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谷间晨钟回荡。

千鸟齐飞,啼鸣连绵。

胡往之恍惚间茫然睁眼,已不知过了多久,大脑中只记得昏迷前那锥心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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