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都堂之后,宋绶先是对着诸位相公一一施礼,然后步履忐忑的来到丁谓面前。

其实,丁谓叫他过来的意思,他也大概猜到了。

多半是制词的缘故。

严格来说,宋绶并不是寇准一系的人,但他的表兄杨亿,却是寇党的人。

所以,他对寇准的际遇是抱有同情的,正是出于同情,宋绶在草拟制词时,制词中的苛责不免轻了几分。

“见过相爷。”

丁谓神情淡漠的瞄了一眼宋绶,绷着脸质问道。

“舍人素以文名,怎地不会做文字耶?”

宋绶执礼道:“下官愚弩,还请相爷示下。”

丁谓冷哼一声,故意加重了语调。

“寇准匹夫,行乱法之时,恰逢先皇不豫(生病)之初,先皇骤闻干纪(违法乱纪)之举,大震,以致寖剧(病情加重)。”

“此事,舍人为何不入文字?”

都堂西侧,王曾听到这话,不由无名火起。

丁谓这话,完全是颠倒黑白!

先帝病情加重,是因为寇公吗?

小人!

真是十足的小人!

腾!

下一秒,王曾愤然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丁谓面前。

然而,愤怒归愤怒,王曾还是不忘礼仪,先向丁谓行了一记叉手礼。

“丁相所言,恕曾不能苟同!”

丁谓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王参政,老夫所言,哪里不实了?”

其实,单从表面来看,丁谓陈述的内容好像没什么问题。

寇准谋立太子监国之时,真宗的身体确实欠佳,事泄之后,真宗的病情也的确加重了。

但这两者,并不是因果关系。

丁谓所言所行,纯纯是偷换概念。

王曾反问道:“丁相此言,何异于‘指鹿为马’?”

此话一出,位于丁谓右手边的次相冯拯,心里差点又乐开了花。

王曾的嘴巴,可真毒。

指鹿为马的人是谁?

赵高啊!

赵高是什么人?

夫高,故宦人也。

王曾的这句反问,将丁谓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以致于丁谓连礼节都忘了,只见他脸色涨红,怒声暴喝。

“王曾!”

《礼记》有云,君前臣名,父前子名。

一般情况下,只有天子和父亲才能直呼一个人的名字,像丁谓这样既不呼字,也不呼职,而直呼其名的行为,是严重的失礼行为。

此刻,在场的众人当中,最尴尬的不是被人呼名的王曾,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宋绶。

王曾正面硬钢丁谓,算是给他解了围,宋绶心中很是感激。

但亲眼目睹了宰相和参政之争,而且事情的起因似乎还是他,这就让宋绶有点坐立难安了。

以丁相的脾性,多半会找他秋后算账。

虽然自己和参政任中正也有点关系,但那点香火情,能顶什么用?(注1)

‘真苦也!’

王曾神色淡然的拱了拱手:“丁相,有何见教?”

见教你妈了个头!

这句心声,纵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丁谓也不会宣之于口。

丁谓只能双眼喷火的瞪着王曾,怒气冲冲道。

“老夫要与你去禁中,当着太后,当着官家的面,亲自廷辩!”

被王曾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搅和,丁谓忍不了了!

这个官,他贬定了!

脏水,他也泼定了!

去禁中,不过是让王曾彻底死心罢了。

太后对寇准的怨恨,不比他少,在贬官一事上,他和太后是一路人。

“既是丁相所命,曾,自然遵从。”

王曾脸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看他的表情,不知道的人,多半会以为,他才是胜券在握的那个人。

“哼!”

丁谓冷哼一声,看着王曾稳如泰山的样子,他恨不得撕了那张脸。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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