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取?”解北淮轻蔑挑眉,“霍文衡,你一天到晚躲在车舆里,就是研究这些,那还不如和我上战场。”
这人明明是他的军师,足智多谋,军中杂事军情都由他处理,偏偏他晕血胆小,每逢真刀实枪,他是第一个不依,躲在军营的车舆里,雷打不动地睡大觉。
解北淮拿他没办法,只有在言语上占些便宜。
“打仗是你的事,我顶多给你多提些建议,打不打得赢和我没干系。”
霍文衡一贯待他无君臣之分,草原儿女,本就不在意虚礼,他指了指棋盘,可惜道:“你要是再下偏一点,就能赢我了。”
解北淮摆摆手,不想再提棋局。
霍文衡取了胡商处买来的糕点,沾了些奶酪,享受般送进口中,含糊不清道:“军队行进古道,探子去看过边镇,南梁边防风声鹤唳,只巡逻频繁,进关严查,其他未有举措。”
他将黑子一个个收起来,啧啧点评:“酒泉的那位沈都护,贵为沈将军独子,半点豪气没学到,只懂闭境自守,成不了气候。”
解北淮漫不经心接口:“自沈万里去世后,边关九镇固步自封,边防越发散诞,再留下几年,无需先动手,西狄人、金人都能兵临城下,他那小儿子,还不知敢不敢出兵,届时我们只需守株待兔便可。”
“您说得对。”
霍文衡笑眯眯的,拣起一颗白棋摆着。
这副棋是霍文衡高价收来的,料子上佳,细腻玉润的白棋在解北淮面前乱晃,白敷敷划出几道弧线,令他想起纤细清滑的胳膊,只露出一小截,柔弱无骨,白皙绵软,若是腕子上的红痕能再淡一些,就更衬出楚楚可怜来。
思及此,解北淮猛地闭了眼。
棋子重新归位,霍文衡选了白子,“可汗,再下一局。”
解北淮无动于衷,强迫着不去看那白棋,心头烦躁,揭开帘子透气。
车舆行在正中,后面连着长长的队伍,解北淮不自觉细看,将士绷紧了脊背,似乎怕他怪罪,风卷黄沙,树影摇晃,顾云盼脏兮兮的身影,半点都瞧不见。
铁勒打马停在车舆旁侧,将解北淮寻人的模样尽收眼底,大咧咧道:“别找了,小娘子细胳膊细腿,迈两步都要喘口气,早落到最后去了。”
解北淮不置可否,人坐回去,帘子没放下。
霍文衡自顾自摆棋,见解北淮面色沉着,揶揄挑眉:“可汗可是看中那小娘子了?”
“没有。”解北淮冷冷回应,拧紧眉头加了一句,“你何时见过南梁人在我这讨到好,她不过有几分姿色,我还没昏头到‘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地步。”
无情无绪的语气,也不知是说给霍文衡听得,还是告诫自己的。
“那何必将她带上,直接杀了便是。”
霍文衡直言反驳,棋盘上的白子都快摆满了。
解北淮面色不虞,懒得应话。
霍文衡会意,好整以暇道:“行,属下明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咱们可汗不重女色,一个小娘子,北越城里多了去了,留她在军中已是可汗仁慈,也许过上两日,厌了,大不了抹脖子,扔到荒郊野岭嘛。”
铁勒听出话里的反讽之意,嗤之以鼻,敲了敲车窗道:“军师,此言差矣。北淮和我一起长大,他可从来没对姑娘上心过,留下那小娘子,只不过因为她没求饶,当着北淮面,就想自尽,给他气着了。”
他陪解北淮征战沙场,有时也捉过好些南梁人,对着他们,毫无例外都是求饶,解北淮觉得南梁人贪生怕死,怎会允许一个小姑娘铁骨铮铮?
解北淮释然的“嗯”了一声,算是附和铁勒的话。
顾云盼犟得很,到了这地步,也没低声下气求过一次,他总有办法,让她低头的。
霍文衡摇摇头,正要反驳,外面跑来一个士兵,向铁勒禀报了什么,随后铁勒无所谓的回了两句,他忙问:“吩咐什么呢。”
铁勒老实道:“还不是那小娘子,说是撑不住,直喊饿。”
顾云盼是被西狄先掳走,后来又被他们带上马车,恐怕有两三日未进食,喊饿是常理。
现在知道喊饿了,昨夜还有力气耍性子。
解北淮冷言冷语:“将士身上皆有干粮,随意喂了就是。”
“我就是这么吩咐的,偏那小兵说,喂过,干粮塞进去吃一口吐半口,没什么用。”
铁勒无奈摇头,“那我也没办法,我还能强迫她吃吗?要我说,饿死算了。”
他是真的嫌南梁女人麻烦,真不懂解北淮带着个累赘有什么意思。
“怪不得你娶不着媳妇。”霍文衡腹诽,“小娘子娇贵,赶路好几日,嗓子早哑得不行,军中干粮粗糙,她就是想吃也咽不下去。”
解北淮怔了一怔,探身回看,古道上幢幢树影,鹰唳骤响,塞外萧条尽显。
“等等。”
他叫住小兵,修长手臂跨过霍文衡,将他身侧的承盘取了过来,挑出几块酥脆糕点到奶酪碗里,示意小兵接着,语调厌烦:“以后她的吃食,都由你来领。”
霍文衡诧异非凡,旋即笑意昂然,连带承盘也塞到小兵手里,“都拿去,记得多喂些水。”
面色要多戏谑就多戏谑,解北淮怕他接着挖苦,厉声又道:“我还没折磨够,别先让她死了。”
士兵低头瞄着承盘,心里暗暗佩服,小娘子才来了两日,竟能哄得可汗如此待她,果然绝色当前,连可汗都无法抵挡。
可汗嘴上说着要折磨她,给得吃食快赶上大都尉,分明是看上人家了。
看来他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把人照顾好,日后说不定能混出点荣华富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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