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晚上不用等萧送寒,萧梧叶还是一直等到了十二点。
她住二楼,洗完澡,头巾包好长发,在布满藤蔓的露台上一坐就是两个小时,闲来无事,还点上蜡烛,举着从机场发现的那枚木牌,对着光亮细细研究,翻来覆去的发呆。
夏姨睡到半夜,出门上洗手间,房门咬合的一瞬,楼梯上下震得空荡脆响。
*
这个空落落的家里,原先一共住了四口人:萧寄明,他老婆,还有萧送寒跟老二萧历川。
萧母过世以后的第五年,夏姨填了管家婆的缺,也是那个时候,她带着夏谨言“认祖归宗”,萧家上下才知道萧寄明的过往,还有作为志愿者捐精生子这么奇葩的一出。
夏谨言没有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但有夏姨这层关系,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子,也注定得萧寄明多看一眼。
更何况,也许只是为了脸面好看的托词,萧寄明和夏姨真实的关系谁也说不清楚。
萧梧叶就不同了。
好比宅斗剧里有个不得宠、还早死生母的小庶女,15岁被领回家,弄得自记事以来,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什么叫作低人一等。
她跟萧寄明就没有什么医学志愿者的关系,古往今来,这才是妥妥的私生女。
说萧寄明疼她——
16岁那年,刚上初中的萧梧叶不谙世事,略有主见了就一心想着离家出走,并且行动力惊人,凑不到盘缠,就向校园老大哥借了人生第一笔逃亡金1000元。
结果利息填还不上,短短半月就滚成了8000多元的巨款。
她从来不知道,8000元就能难死英雄好汉。
老大哥教她一个法子,带她到学校一间黑屋,让把衣服脱精光,只要留张照片存档,就答应再宽限一个月。
萧梧叶走投无路,似懂非懂地将外套脱掉一半,后知后觉中了套,想过来反抗,却及不过黑屋里的五个小地痞。
萧寄明就是早一秒不早、迟一秒不迟地,突然从外面将门整块踹了下来,带着一干保安,把六个小喽啰一通扭走,脱下外套往她身上一罩,对身后大吼道:“送寒,人在这!”
可萧寄明又并不那么疼她。
当她在心里真正树立起一个“父亲”的伟岸形象的时候,萧寄明却不着情绪地从这个角色里抽/离了。
他们说,外面有风言风语,说萧梧叶天生反骨养不熟,萧家两个儿子性格温和,将来利益起冲突,没有人能压得住她。
添油加醋的,还能把她跟夏谨言闹过冲突的过往摆出来当铁证。
闲言碎语,都不过是世俗对私生女身份的恶意揣测。
可当萧寄明对她的任何事情都开始冷处理的时候,她才明白传闻比想象中的要严重。
……
十年间,她所有的不解和疑虑都通过萧送寒去表达,她学会了26个字母,学会了横折撇捺,邻居用来夸送寒的,她都学会了,只不过……
这个家却空了,除了送寒,连阴阳怪气的语调也没有。
“还没睡?”
萧送寒的房间就在隔壁,开门或是上楼的脚步,轻重缓急她都听得出来:十分钟前他进了房门,跟着就过来到了露台。
萧梧叶熄掉蜡烛,抱成一团扭头:“见不到你,我睡不着。”
见她突然藏起手,萧送寒顺口问了句:“在看什么?”
萧梧叶摇头,不是什么要紧的。
反过来问他:“这什么呀?”
她是跟着他长大的,不说能完全体会到她的喜怒忧愁,但至少每个眼神变化,萧送寒都看在眼里。
递给她一只小礼盒,盒子不大,被向日葵纹样的包装纸折叠包着,专柜上的人说,这是手绘的油墨向日葵,象征着朝阳明媚和满怀希望。
“拆开来看看?”
扒开包装纸,萧梧叶轻轻扭旋:“口红?”
萧送寒瞧着她:“大红不适合你,以后用这个。”
其实萧梧叶并不能很好的区分口红里的这些红,学着博主在手背划下一道杠,随便就猜:“传说中的斩男色?”
她抽开一旁成套的藤椅,让萧送寒挨着她坐,想半天又不敢确定。
“莫名其妙,干什么要送我这个?”
萧送寒平静的看着她:“加拿大好多华人销售员,遇到个老乡,说这个牌子火还是原产地,怎么也要买一支吧。”
这个借口还真是……
萧梧叶看看手机时间,十二点刚过:“6月25,你还记得啊?”
十年前的6月25号,那是萧梧叶被接回萧家大门的日子,方便起见,萧寄明把这个日子当作生辰,安给了已经忘记出生年月的她。
回门的当天事物繁忙,也就根本没有生日会一说。
后来萧梧叶被邀请到同学生日会吃蛋糕,她这才明白,生日居然还要整这么一趟花样百出的流程。
大家伙起哄许愿吹蜡烛,新鲜劲还没过的萧梧叶双手合十,吧唧一口,真就把同学的生日蜡烛给吹了。
当时鸦雀无声,一屋子的人就跟看傻帽似的看着她。
还是萧送寒出来解的围。
时至今天,萧梧叶还能想起当天回家路上,萧送寒想了很久郑重其事地问:“叶子,下次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萧梧叶抬头看看繁华热闹的街,人来人往,但莫名地就是很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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