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弱的影子消失了。

顾娇松了一口气,总算保住了自己的清白。又躺了半响,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她本应当被装扮得极美,穿上美丽的嫁衣,伏在容氏膝上痛哭一番,而后被顾源背出门,带上她的嫁妆,登上往信州陈家的大船。

而今她在这个叫做清平的鬼地方,躺在简陋的茅草屋中,病得奄奄一息,也不晓得,这算不算是她逃过一劫,而受的惩罚。

也不晓得,那陈据知晓她逃婚时,是松了一口气,抑或是勃然大怒?毕竟,男人都有些好面子的。

不过,那都与她无关了。

劳神费力的顾娇,眼皮再次沉沉阖上,那管它是是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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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州陈家。

陈家是五进的大宅子,占地广阔。

陈家嫡长孙陈据的院子中,此刻灯火通明,好几个婆子神情紧张地候在院子中。

“啊,啊……”女人痛苦的呻吟声穿破夜空,将站在门外的陈据弄得紧张不已。他咬紧牙关,面色难看。

珑儿正在里头拼了命的为他生孩子,而他却无能为力地站在外面,丝毫帮不上忙。

“据儿。”

陈据转头,看见祖母卫氏神色如常,姿态优雅地朝他走来。在陈据的记忆中,无论何时何事,祖母总是不慌不忙,姿态优雅,一如她从来坚持的信念:人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首先不能慌张。陈据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他迎上去:“祖母。”

卫氏淡淡地打量了一下他:“慌张了?”

陈据垂头:“珑儿像是很疼……”

“里头几个稳婆都是有经验的,珑儿极为克己,胎儿养得极好,你无须担心。”卫氏照旧淡淡地说着,但每说一句,都像是给陈据吃定心丸。就像当初,他带珑儿回来,一家人都反对,而卫氏只和珑儿相谈了一个下午,就坚定地站在他这边,并且坚定不移地支持他将珑儿扶为平妻。但倘若可以,他这一辈子只想要珑儿一个人,与她举案齐眉,和美一生。至于那顾娇嘛,虽然长得柔美娇憨,但脑中镇日只想着吃喝玩乐,就连女红,竟是连一条手帕也不会做。初初定亲时,他也觉得顾娇娇憨,倘若以后娶回家中,也是好看。但后来他遇上于玲珑,便无法忍受顾娇的草包,珑儿不仅熟读诗书,甚至对朝廷大事也颇有见解。而且,她支持他心中那个不曾说出口的梦想——男人若想名扬天下,便在庙堂上见真章!

陈据抬头:“是。”

信州的春夜,还有些冷,他见祖母虽然披一件薄披风,但春风无情,他劝道:“祖母先回去罢……”

话音未落,一直紧闭着的门开了,一个稳婆伸头出来,面带喜色:“恭喜主家,奶奶得了一位小小公子。”

一向面色平淡的卫氏展颜笑了:“珑儿乃陈家功臣。”

陈据也笑了,珑儿不愧是他的命中贵女。

春风无情,意气风发的陈据压根忘了,今日应当是他在鼎州迎娶顾娇的喜日。

陈家喜得重孙的消息很快传到陈家主母金氏的耳中。金氏亦是商贾之女,那年到鼎州下定,她也去了。她与容氏虽然是初次见面,却一见如故,很是投缘。对顾娇嫁到陈家来,她自是十分欢喜的。顾娇人娇憨,容易调教,若是婆媳相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然而陈据忽而带了于玲珑回来,她差些没气死,偏偏婆母卫氏却力顶陈据,还要将于玲珑扶为平妻。

她和卫氏相处多年,自然晓得卫氏打的是什么算盘。卫氏当年嫁给陈家,是高门大户的闺秀低嫁给商贾之子,心头自然难平。但平心而论,卫氏嫁到陈家数十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是那娘家,陈家也贴了十分可观的钱进去。说句难听的,那陈家,不过是卖女求富,却还要趁机诋毁商贾。是以因了这件事,金氏气得好几个月没给卫氏请安。婆媳颇有些闹得不愉快,但她嫁妆雄厚,根本不怕陈家。

但陈家重孙出生,她作为祖母,却还是要赏的。

“采桑,去开我的私库,取那对喜鹊连枝的金镯子出来。”

她要提醒儿子,今日是他迎亲的喜日。

清平茅屋。

天色极好,阿孤特意早起,熬了菜粥,要端给虚弱的小哥儿。

他轻轻推开门,见小哥儿仍旧蜷缩在被子里,看起来可怜极了。他猜小哥儿以前大约是干活干得太多了,才面色焦黄,身板儿瘦弱,极容易生病的。

阿孤悄悄走近小哥儿,正要唤醒他,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咦,小哥儿的脸,怎么白一块黄一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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