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灵雨应声转头,只见身后之人乃是一位年轻男子,五官深邃凌厉似有外族血统,与其冷峻的长相不同的是,男子面上的表情却很谦和有礼,齐灵雨有些意外,本以为能写出此篇文章之人阅历丰富定然已有些年纪,熟料竟是一位如此年轻之人。

齐灵雨回道:“公子过谦了,这篇文章由浅入深立意深刻,遣词造句都极为精细乃是上乘之作,我并不善文章,怕是要令公子失望了。”

本以为眼前这位蓝衫男子会就此打住,熟料短暂的失落过后,男子反而又向齐灵雨作了一揖,“遣词造句若无问题,那想来是文章内容有欠缺了,还请公子赐教一二。”

齐灵雨本不欲多说,只想默默将此人留给楚锦承考察,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敏锐,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语气也柔和了一些,开口问道:“公子是哪里人?”

那男子有些歉意地笑道:“学生段衍,本是齐国人士,家中长辈过世之后便游历至此,如今在这映城经营一家玉石铺子。”

齐灵雨闻言又看了一眼段衍,没想到竟还是齐国人,却也不再追问其私事,只道:“段公子这篇文章深入民情,想来定是在各国游历真实接触过这些百姓的生活方能写出此般真切的感受,文章的后篇,公子的诸多建议都是以民为本且放眼中原,眼界之宽令人钦佩,然,你可曾想过你的这篇文章是站在何种角度而言?发现问题需要深入民情此乃正解,但解决问题便要站在更高的立场,否则想法再多与市井之中日日抱怨的凡俗并无二致。”

段衍听闻齐灵雨这一番话有些愣怔,齐灵雨观察着段衍的神情,顿了顿又道:“不过段公子若无入仕之意,此文便已是绝佳之作。”

段衍十一二岁开始便随着外祖游历中原各国,这难得的经历不仅造就了他卓绝的见识,亦练造了他的一双慧眼,之前远远看着齐灵雨在读阅自己的文章,从身形仪态上便知晓此人定然是身居高位的官家之人,后见齐灵雨似是对自己的文章有不同的意见,便立刻主动上前讨教,并未因齐灵雨年纪小而有所轻慢,现在听得齐灵雨这一番话,段衍更加确信了此人定然会是自己的贵人。

段衍道:“我在中原各国游历数年,见得最多的便是贫苦的百姓,直至我到了楚国,只有在这里我方明白何为安居乐业,所以我散尽家财留在此处,便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令全天下的百姓都如这映城百姓一般可以安稳度日。”

齐灵雨笑得无奈,乱世之中,这“安稳”二字比那千金都要难得,本还有的私心瞬间消失殆尽,开口与段衍道:“你若无事便将此文章誊抄一份给我。”

“公子稍等。”闻及齐灵雨此言段衍大喜,立刻去前面书桌准备磨墨,随即又回头道,“尚未请教公子大名。”

齐灵雨道:“齐灵雨。”

段衍再次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齐灵雨的身份,正犹豫着要不要行礼,齐灵雨却阻止了他的动作,“同为异乡客,不必多礼。”

齐灵雨重新坐回软垫,思绪却有些乱,段衍本就是齐国人,假以时日若心性不变想来日后定是个难得的人才,她本是存着私心想要将段衍收归至自己麾下,但段衍一句“想要全天下百姓都如映城百姓一般安稳度日”瞬间便击破了她的私心。

她自问心怀天下,然而她在齐国便如被斩了翅膀的困兽,如今在楚为质归期亦不知在何时,若将段衍送至齐国,她父王母后恐怕也不会重用她举荐的人,而在楚国却不同,楚皇楚后对待她这个质子都能奉为上宾更何况是其他有才干之人,楚锦承便更不用说了,齐灵雨将家国抛开可以真心实意地说一句全天下再没有谁比楚锦承更适合成为一代明君。

齐灵雨的目光再次落在不远处正在专心写文章的段衍身上,默默叹了一口气,她终究是不忍心将这样一个眼中布满了希望的人才埋没。

段衍很快便将誊抄好的文章送至了齐灵雨手中,看着齐灵雨仔细读阅的模样,段衍犹豫良久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他在赌,他赌眼前这位少年皇子既然能一眼看出自己文章中的不足,定然也能明白自己心之所向。

齐灵雨将薄薄的纸张收进袖中,段衍脸上的神情也悉数落入她的眼中,想了想还是开口与段衍道:“你虽为齐人,更为天下人,天下为先方能治国齐家。”

段衍心中触动,当眼前这位清秀瘦弱的少年掷地有声地对自己说出“天下为先”之时,段衍便知道自己苦寻多年,今日是真的遇上伯乐了。

得了段衍的文章,齐灵雨见魏子善还在作画,她本想着先退出人群等魏子善画成之后再来看一看,熟料没走两步便又被人唤住:“齐公子。”

齐灵雨转头,看清来人后随即头皮一麻,这一身男装的竟是上一次在宫中碰到的三公主楚婉,楚婉的长相随楚皇更多一些,换上男装乍看之下倒也有模有样。

齐灵雨一时间有些尴尬,她不知晓楚婉来此目的为何更不知晓是否有其他人知晓楚婉来此,为了避免麻烦,齐灵雨还是决定假装没认出来人,露出了一个疏离的笑容:“这位公子,您叫我?”

楚婉见齐灵雨并未认出自己倒还挺高兴,笑嘻嘻道:“久闻齐公子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齐灵雨:“……”

楚婉又道:“齐公子您这是准备去哪儿?”

齐灵雨毫不犹豫道:“我准备下岛去对面桃园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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