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西北,秋高气爽,一行大雁悠然飞在深蓝而高远的天空上,远处的荒原上,袅袅升起密织交布的烧荒烟火,那是沙果岭山脚西区苏家辖地,负责农事的田伯雇佣了镇上的不少流民在开荒。
山脚下南区的土地,苏家一直都有种粮,连续两年天旱,苏家将留种都当了口粮,开春也没有粮种,苏青戈来的时候其实也不算最好的时节,那时已近四月初夏时节,那场连绵大雨给农人带来了希望。
那时正值乌孙使者去往中原出使途径此地,亲眼见到了沙果岭的冲天光柱这种神秘的天降异象,那乌孙小王子反应够快,当即将随行的三百车淄重分出一百车送去苏家,这一百车里除了几车香料和上等皮货外,其余都是麦粟。
乌孙虽然国力不强,但是王帐可不穷。
敦煌是从西北进入西域的交通要道,城内交易氛围在西北最为昌盛,乌孙王帐占据着敦煌这块便利之地,每年收取的商税和进城税都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更何况他们还有乌孙马做依仗,乌孙马虽然有出口禁令限制,但又不是绝对不能出口,权看交易标的价值是否可以足够打动那些个乌孙王贵罢了,苏家今早不就刚刚谈成一笔。
像类似这样的交易,乌孙每年要与中原那些贵人们之间还有很多。细观那夏颜雪一言一行都比照中原贵家子弟,雅言说的如此标准,足见其与中原的接触很频繁。
夏颜雪给的麦粟解决了苏家今年的粮种问题,一半种进了沙果岭山脚下西区的良田,另一半则拿到姑臧,留出三车用来施粥,其余都租给镇上的农人做粮种,他们只需今年秋收后多还两成即可。
苏青戈那时担心他们会把粮种偷偷吃掉,限定只有翻完地的人才有资格借,粮种的借放是在其地头上发放,田伯派人监督他们直接将粮种都撒进地里,还要日日来检查,直到种子发芽长出绿苗才罢。若发现哪家偷偷在夜里把粮种再挖回去,有强硬的惩罚措施,比如去服劳役(劳役每日只给一餐面糊糊),还真有那脑子不够用的,夜里把刚种进去的粮种挖出来,回去捡巴捡巴洗洗吃了,不过,像这样的人家也就一两户,大多数农人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而且很快姑臧就开始征召劳力挖河道,那些个挺过来的人家又都进了挖河道的工程队,每日吃上了三餐饱食。
他很庆幸那时做了如此严厉的的措施,才有了现在镇外那片绿油油的庄稼地,那片庄稼地不过一千来亩,苏青戈很清楚那点收获有多少,绝对不够支持现在镇上那些人口一年的口粮,他根本没把指望都放在那片地上,那片庄稼不过是给投奔而来的穷苦人家一线希望罢了,也让那些路径过往的商队向更远的地方传播出去这里的见闻,至少在这片荒原上,还有一块可以种庄稼的地方存在。
一辆黑甲马车,快速行驶在通往新园区的水泥路上,这辆车的与众不同引起路边干活的农人的关注,但是这辆车由于速度很快,“得巴得巴”的马蹄声过后,就只能看见它的背影了。
毕竟这个年代的马车都是双轮独辀马车,且速度也不会很快,哪里见过像这样的六轮马车,车舆(厢)竟这般庞大,超过那些独辀车的四五倍,但是却只需一匹马驾驶就能跑的如此轻松。
路边一个正干活的农人看到这样的马车打眼前忽闪而过,嘴巴张开,又合上,回头向马车来的方向看去。
另一个老者看了看便低头接着干活,边干边说道:“三子,勿要看了,赶紧将这垄田今日整出来,俺晚些时还要去医堂听课,莫要懒耽误俺的大事。”
那人摸摸乱糟糟的脑袋,听话的弯腰干起来,但还是忍不住嘀咕:“老古,你怎的不稀奇那架马车?”
被称作老古的那位老者,正蹲着从新翻的土里往出捡碎石子和草根,他闷声道:“当然稀奇了,那样的辆也只有苏家才能制出来,这些天你也该适应一些了,那位拿出甚稀奇宝贝都不奇怪,他有那个能耐,你把那块再翻深点,地翻的浅,低下的土壤不够松软,会影响种子生苗和后期的施肥,农事员上课的时候你只管打瞌睡。”
“古老头,勿要啰嗦了,俺再挖挖就是了,晚上你上课的时候记得喊上俺。”
“你莫要去了,没得影响别人听课。”
“俺这次一定不会打瞌睡,上次那是晚上编柳条箱编到好晚才睡,前些日子俺婆娘把她爹娘和弟弟一家都接了过来,他们白天就编了好些,俺晚上闲着呢。”
“你倒是个有福气的,你婆娘他们一家人口不少,你那两间房怎住的过来?”
“她娘现下借住在俺家隔壁那家孤寡家里,她们家就个老娘和两个小娃子,住的地方倒还宽裕,老爷子就和我那小儿子住一屋,她两个弟弟都进了建房队,吃住都在工地上,每日吃的比在俺家都好,俺家小儿子要不是年纪太小,俺也让他去建房队去。”
旁边一个老者插话进来,“瞎,俺听说铺路队吃的更好,每日能吃上炖肉菜,库里的肉条都堆不下。”
“真的?咋那多呢?”
古老头说道:“你别羡慕人家,让你去你待不了两天就得吓回来,咱镇上最开始不也遣返回来一批人吗,你没听他们说,铺路队的营地外面都挖了壕沟,一到夜里狼群在外面叫的嗷嗷的,他们吓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那铺天盖地的野狼,嗖嗖地想往里面窜呢,野猪那种大家伙一晚上掉壕沟里十几头,你说你敢在恁地方干活?”
“你咋知道俺不敢,俺明日就去报名。”
“人家铺路队早不招人了,你还是歇了这份心吧,你想去早去了,也就在这说说,俺还不知道你,一听说要离开家半年才能回来,你就打了退堂鼓。”
“还是好好在这老实翻地吧,挣得虽没他们多,但是给咱们使的锄头可是铁质的,这样的锄头,俺个五旬老头都用的飕飕的,爽着呢。”
几个农人打几句嘴仗的功夫,那辆黑甲马车已经消失在视野。
宽敞的四车道上,在上下行车道的中间,种植了矮灌木丛做为隔断墙,灌木丛大约一米多高,恰巧可以看清对向车流的情况,也不会让某些忘记遵守交通规则的人,能轻易纵马越过对向车道上,毕竟这个时代的出行工具,除了马车,便只有骑马,自由惯了游牧部落人是不大喜欢被约束的,性子起来,纵马跑到对向车道上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其实这样的矮灌木如果是匹健马,也能很轻松跨越过去,这些矮墙的作用,就是让那些个明白事理的人渐渐能习惯交通规则。
车行道和人行道之间也做了保护性隔离的灌木丛,还间隔十米种了枫树,在人行道的另一侧也是一排排枫树。行人走在这样的人行道上,像被两排枫树夹道欢迎一样。此时的枫树还很幼小,待到几年之后,树冠逐渐敞开,满树枫叶将会随着季节的变化,由浅红变为火红色,落在地上时会变成深红,为这条路妆点一场色彩绚丽枫红盛景,走在这样的路上,即使一身疲惫,心情也会不由得愉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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