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些军士日后个个以一当百,但身不正如何正天下?
被朝廷当做标榜的北远府尚且如此,那其余的府县又当如何?
张白圭又一次恍惚,胸口发闷,起初对离元宫的兴致此时变成了憎恶,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松警惕,接下来的挑战可便不如今日这般轻松了。
“九哥,你知道吗,我最厌烦的便是你这般粗俗不堪的人,但我最想成为的也是你这般粗俗不堪的人。”入夜,张白圭与狂九刀谈话:“厌恶是因为粗俗之人不懂圣人道义,不知世事礼法,想变成这样的人是因为粗俗之人随性所欲,无拘无束,与我而言,圣人之道令我懂礼仪知廉耻,但却是束缚了我的本性,将我束缚在圣人之道的框架之中,永远跳脱不出,而九哥你便不一样,你从未受过圣人之道的熏陶,做事随心,虽然有时粗俗不堪,但却是实实在在,不似我等饱读诗书之人,有时都不知自己所说到底哪句为真,哪句为假,亦是不知真我究竟在何处。”
狂九刀听不明白,但知道张白圭绝非在贬低他,咧嘴道:“管他个球,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吃喝喝,挣钱娶老婆吗?活着就要活个痛快,我有自己的想法,凭什么要去学习狗屁圣人的道理?莫非学了他圣人的道理就能填饱肚子,就能娶上媳妇了?人嘛,就是想吃肉了吃肉,想喝酒了喝酒,想去青楼,哎,那就去青楼,潇潇洒洒的才舒服!”
“是啊,人活一世,就是要潇洒一回。”张白圭重复了一句。
狂九刀道:“军师你也不要多想,起初你跟我说这离元宫如何如何了得,到最后还不是一群窝囊废,眼见为实,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何必去计较什么圣人先贤的东西,那都是老古董才研究的无用之流,不能让我填饱肚子的都是扯淡!”
张白圭被狂九刀给逗乐了,但也十分认同,他之所以决心习武便是有一层这样的意思,如果人活一生只是之乎者也那还有什么意义?唯有江湖快马,书剑恩仇方才来的痛快。
只是眼前还有一关要过才行。
“军师可是在担心那掌军校尉?”狂九刀粗中带细,看到张白圭的愁容,立刻道:“这些孬种没一个有真本事的,还不如咱们秦王岭那个捕快厉害,我看,若是天下的武官都这般鸟样,咱们干脆反了他,还管他狗屁的天诛令!”
长时间跟在张白圭身边,狂九刀早就压抑的不行,平常为了照顾张白圭这个书生他也好久都没能如此洒脱的说话,今日说的痛快,索性一股脑的说了个通透。
张白圭笑道:“九哥,此言差矣,这离元宫军士纵然实力欠缺,但那教头与掌军校尉却是不可小觑,尤其是那掌军校尉,一看便是身经百战的人物,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我也只是有幸习得了秦王演剑术方才敢如此托大,若只是身怀三招剑法便来离元宫寻衅,怕是早就被乱刀砍成肉馅了。”
望着窗外的漆黑一片的夜色,张白圭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反了之类的痴话日后也莫要提及,规矩纵然可以打破,但是需要足够匹配的实力,否则只能是自取灭亡,如你我如今的境界,若是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离元宫只是军士培养之所,只是大元武官的冰山一角,若当真让你我对上入品的武官,怕是走不过两个回合便会被斩杀。”
狂九刀缩了缩脖子,听得背脊发凉,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
张白圭走出房间,恰巧遇上看望笼子里胡人归来的乌茜。
“谢谢。”乌茜难得道了一声谢,“我听他们说了,谢谢你。”
“谢自不必。我说过,我杀过不止一两个胡人,若是日后见到欺压元人的胡人,我依旧会出手。”张白圭盯着乌茜冷峻的俏脸,“当然,是当着你的面。”
“你!”乌茜气的胸口起伏,刚刚对张白圭升起的一丝丝好感也颓然而尽:“既然如此,你就放我离开!”
“凭什么?你是我赢来的奴隶,你想走我偏不让你走,我会带你去领略胡人的凶残与罪恶,我会让你明白,有些时候,你们胡人并非无辜。”
“我早晚会杀了你!”乌茜眼中冒火。
“那便努力吧,跟我学剑,等你真正能杀我之时,若还不能让你改变对元人的看法,你自可杀掉我离去。”张白圭望着天上的繁星,呼出了一口白气。
“在杀掉我之前,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张白圭搓了搓手,转身进入房间。
乌茜眼神闪了闪,低头进了自己的屋子,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再一次响起了胡人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与军士们的污言秽语,这已经是张白圭入离元宫以来第二次听到如此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了。
只是他没有任何的动作,一如他所说,离元宫的军士滥杀胡人百姓固然不对,但胡人也并非全部清白,天道自有轮回,保住乌茜一个胡女已然让他费尽心力,他已然无法去拯救那些无辜的百姓,两军交战,这种死亡与牺牲自古便有之,他已经仗着挑战的名头为乌茜部族报了血仇,如今再去干扰离元宫的行为,那便当真是叛国了。
另一间屋子里,乌茜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耳朵,眼泪不争气的哗哗落下,对她而言,这一晚又是一场最为残忍与残酷的折磨,外面她的同胞再被那群禽兽惨无人道的折磨,而她却只能蜷缩在被子里无能为力的瑟瑟发抖。
“跟我学剑吧。”乌茜的脑海中回荡起了张白圭的话,暗暗攥紧了拳头。
她要学剑,她要,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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