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种种事况复杂如蛛丝,西羽的心境却一直相对简单。

他虽然失去记忆但凭借所想起来的几分碎片自敢笃定自己与罗熙曾经关系匪浅,哪怕道理说不通感觉却骗不了人。

所以西羽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意着从前那个男人,也在意着罗熙,因相信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才甘愿参加这个希望渺茫的大赛在罗熙身边守护他和他的朋友。

但墨一几番出现加上今天那些话真把西羽推到百口莫辩的地步。

可为什么要辩呢

西羽没有全然缕清心情或许只是不知道如何对视罗熙的眼睛。

正当他一边疾走一边无比烦闷之际罗熙终于从后面追上拦住路说“叫你等等我,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西羽绷着脸绕过他继续迈步。

罗熙大步尾随“怎么被激了两句就生气了”

西羽欲言又止后唯有回答“他废话太多。”

罗熙稳稳迈步不置可否。

西羽瞧他一脸如常的模样,不禁蹙着眉脱口质问“你不在意”

此刻的罗熙没有半丝笑意、却也不见愤怒,他只是反问“在你看来,我应该在意吗”

西羽抿住嘴唇,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他垂眸步履艰难地往前走什么都没有再说。

此刻前方的雪原地表已显露出微妙的变化看来传说中的沼泽地就要到了,此时并非谈心的好时机。

罗熙深吸了口气,越过西羽的同时、一把拿走那把猎刀勉强当探路棍,主动走在前面道“跟紧我,如果不小心踩到湿地陷下去,千万不要慌乱。”

郁闷的西羽嗯了声算是回答。

罗熙本想回头看看他,但思及到此刻正在直播、白起的事又全无着落,这才拧紧眉头憋住躁动的心思,将注意力挪回到可恶的游戏里去。

虽然方才墨一态度恶劣,但他并没有撒谎,雪原内的沼泽地气温明显升高,整个地面都布满湿乎乎的烂泥,危机四伏,当真不知哪一步就会中招。

加之两人皮肤早已在酷寒中狼狈冻伤,如今遇暖,不禁在刺痒中多出几分疼痛,着实难以忍受。

罗熙带头走着,再度用指南针确认了方向“没错,我们已经到达距离黑水村以西一百公里的地方了,相信就地图面积而言,这已是极限边缘,镜湖应当就在附近。”

西羽努力打起精神,环顾周围漆黑的长草“我总听见奇怪的声音。”

“这里毕竟暖和,又有水和植物,恐怕少不了动物。”罗熙用猎刀探了探路,艰难跋涉,忍不住骂道“全湿透了、真碍事”

西羽不由苦笑他们之前走过雪原时靴子就已彻底潮湿,现在被泥水一害,每一步都千斤重,实在太耗费体力。

正略微发愁时,忽有什么东西从长草钻出,缠住他的腿挤进靴口。

敏感的西羽脸色一变,刚拉住罗熙的胳膊,便感觉脚踝传来隐隐刺痛。

罗熙疑惑“怎么”

西羽蹙眉轻声“蛇”

原本还在找路的罗熙马上转身,蹲身顺着他的小腿一摸,狠将罪魁祸首拽出来、一刀砍成三截,然后严肃道“我背你,赶快找个地方检查一下。”

丝丝缕缕的疼痛让西羽略感不安,却仍倔强地拒绝“不用了,可以坚持。”

“少装,若这蛇有毒,动作太多加速了血液循环”罗熙骂了声脏话“到时候我救你还是救阿起”

黑灯瞎火的不便检查伤口,西羽也知道他说得正是事实,这才乖乖爬上罗熙宽而结实的后背上,被他硬背起来继续移动。

在沼泽地里如此身负重担地寻路,着实不是一般男人能扛过去的。

西羽老老实实地安静了好一阵子,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下罗熙的脸颈,发现竟全是汗珠,他本就不安静的心瞬间乱七八糟,忽然问“如果我真出局了,你会救我还是救白起”

罗熙喘息声比平时粗重,并未回答。

西羽反而笑了“我以为你会说阿起。”

罗熙把西羽往上背了背“你希望我选你吗”

西羽很耿直“希望。”

罗熙刚想说什么,又被西羽打断“但我不需要,你能顾好自己就够了。”

“你他妈”罗熙又开始骂脏话“还说老子自大,我看自大的是你。”

西羽轻轻扶着他的肩膀,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心情终于没有遇到墨一时那么糟糕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苦苦挣扎,罗熙才终于背着受伤的西羽找到了传说中的镜湖。

两人无需再确认什么,只消点燃火堆一照,瞧见湖面如镜面的明亮反光,便知道地方对了。

吃痛的西羽终于在火边脱下湿漉漉的靴子,检查到脚踝处的确留着两个小小的牙印,果然有些乌青。

罗熙双手捧回水来,帮他清洗了下血迹,竟然单膝跪地,扶着他的小腿吸吮了上去。

西羽条件反射似的朝后躲“可能真的有毒,你小心自己也中招。”

罗熙恶狠狠地把腿拽回来,完全不理他废话。

温热而干燥的嘴唇贴在冰凉的小腿上,让西羽产生了些不合时宜的不自在,他默默扭头忍受。

“一起中毒了也好,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呗,省得再被你逼问妈和老婆掉水里该捞哪个之类的废话。”罗熙往地上吐了两口污血,挤得他伤处血色渐红,这才松了口气“应该没什么事,你哪里不舒服吗”

西羽“我心里不舒服。”

罗熙“”

西羽扶着伤腿,盯住火焰的噼啪作响,没再多话。

罗熙沉默了会儿,终于忍不住挑眉询问“因为墨一的话你是觉得他说的并非真正的你,还是因为我在场而觉得难堪”

西羽抿住嘴角,片刻后道“都差不多。”

“那可不一样。”罗熙在旁用衣袖擦刀,冷哼“我发现我真是看不懂你,有的时候你半句话都不藏,有的时候你简直能活活把别人憋死。”

西羽本就不痛快,立即不悦道“管他说得是真是假,我不想被你听见。”

罗熙抬眼,这才发现他已经恼得白了脸,忍不住淡笑“其实吧,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就是嫌他嘴贱了点。我只相信我亲眼所见,你不是那样的人。”

西羽的眼睛微微张大,眼里的负面情绪终于开始消退。

“被观众瞧着,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点像表演。”罗熙放下刀“所以我本来不想在直播里提这些,但是还是有点控制不住的沾沾自喜。”

西羽怔了一下“喜什么”

“我说”罗熙渐渐朝他靠近“你真那么喜欢我啊”

西羽的喉咙被哽住“我”

罗熙自嘲“没想到我这种人也有小天使惦记,怪不得平时点背,原来运气都留在这儿了。”

西羽对亲密关系的建立很是陌生,他的反应往往都凭借直觉,此刻亦然,故而脱口就道“别这么说自己,你比其他人都好。”

罗熙继续坏笑,而且问出问题更加诛心“你现在可以这么说,如果哪一天发现,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呢”

西羽缓慢地眨了下美丽的双眸,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而是忽然之间倾身轻轻吻了下罗熙的额头,那吻比蝴蝶停留在花瓣上还要轻,转而他又立即直回身子,安静地瞧着罗熙的眼睛。

事实上,云台的主播们私生活可不怎么单纯,只不过都藏在摄像头以外的地方看不见罢了。

像罗熙这样一路逆袭的大佬,自然常有软甜萌的来抱大腿寻个庇护,明骚暗撩的都见过,都只觉得没意思。

大约是厌恶人造人相关的技术,他甚至对所谓“正确的美丽”深感不适。

可唯独西羽这个人,从一开始罗熙就觉得顺眼,脾气也常对胃口,搞得总像个倒贴的蠢货一般出现在他的左右。

后来同住和组队,也是机缘巧合、顺水推舟。

直到此刻的这个吻,孩子气的、开玩笑般的吻,一下子炸开小小的花苞,让暧昧的花粉飞得到处都是,才让罗熙心里那些飘来飘去的小羽毛倏忽落下,变成了完全没有办法回避的事实自己竟然对最奢侈的东西动心了、竟然开始对感情有期望

这对人造人主播来说,就像路边乞丐去仰望高楼大厦,奢求到最后十有九伤。

因理智的可耻纠结,罗熙的心难免悬了片刻,便暗嘲自己优柔寡断,而后想也不再去想,很直接地紧握住西羽伤痕累累的手。

西羽仍旧安静专注地回视。

两人一时无话。

很可惜,正当关系该有些长进时,原本安静的镜湖竟悄悄起了漩涡。

两个智商受到降维打击人立即从美梦里回神,起身飞速穿戴好靴子、踢灭火堆、后退到阴暗处屏息以待。

只见那漩涡越转越大,在赤红的月光中显得十分神秘,湖水伴随着漩涡涌上泥泞的岸边,终而缓缓地推上了些什么东西,片刻后又重新回归平静。

罗熙皱皱眉头,率先靠近蹲身确认,皱眉说“是主播,死了。”

地上三具尸体不知是溺水而亡还是活活冻死,身体冷得像冰一样,衣衫当然湿透,全身却不见其他伤痕,只残留着些碎冰。

西羽卸下一个主播手里握着的长剑,在手里垫了垫,轻声道“看来这湖没有我们想象得太平。”

“既然来了,就下去一探。”罗熙哼笑“说不定是他们蠢。”

西羽无奈地检查了下八卦镜“那走吧,万一这局提前结束就麻烦了。”

罗熙颔首,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向平静的湖面踱步。

就在水将淹没二人膝盖之时,那寒水忽泛起红光,而后有个年轻而温柔的男声响彻周身“镜湖乃心鉴,颠倒乾坤、粉饰六欲敢问你们为何而来”

西羽毫不犹豫地回答“为得知雪公子的心弦而来。”

那声音淡笑“雪公子已死,无身也无心,还是请回吧。”

西羽立刻拿出镜湖五则“我们走了很远才到这里,书上写了,只要投湖相问,就可以被解答一切困惑,难道是骗人的吗”

还没等那声音回答,罗熙就在旁边吐槽“你还真是老实,用不着配合系统说台词总之,我们要知道雪公子的心弦之物是什么,开路吧。”

说着他便拉着西羽往深水处坚定走去。

那缥缈的男声笑得更厉害,甚至透出了几分悲伤,最后叹息“好吧,但心弦之物已逝,知道了又有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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