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1991年,教官从美国逃生后来到香港,开始了他的隐居生活,他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东躲西藏的日子。教官常说:人在世上欠下的任何债都是要还的,就算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还得接着还。他只是希望在平静正常的生活下,寻找着人类最基本的东西——感觉。  那年春天,他走进了一家孤儿院,很多孤儿在这里生活着,但你能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快乐。孤儿是很希望被人收养的,只有这样,才能够获得传说中的“家”,所以孩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挤在教官周围。教官戴着的墨镜遮住了一半脸,他从镜片后搜索着他认为合适的孩子。  角落里,有一个小女孩站在墙根儿,她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想尽办法挤到教官面前,引得其注意,也没有像少数年纪小被吓哭了的孩子一般,躲藏到老师身后。她只是注视着教官,眼神冷漠,却没有畏惧,也没有期盼。因为穿了太久,已经破了的衣服洗的发白,受伤的手指还在抠着另一只受伤的手,好像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教官走过去蹲下来:“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沉默着,依然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教官。  “如果我带你回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教官严肃的问。  “···”小女孩依然沉默。  “快点做决定,机会只有一次。”  小女孩想了想,点了点头。  “要想清楚,我并不是带你去过舒服的日子,只是有意思的人生罢了。你还太小,也许不懂,这条路,会很苦···”教官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就好像他知道这孩子听得懂他的话一样。  “我点头了。”小女孩终于开口了,透着一副大人的口吻。  教官笑了,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他无言以对。是啊,他能说什么呢?无非是因为说这话的人只是个5岁的孩童,就让人这么另眼相看吗?谁规定这么小的年纪就只知道傻吃傻睡呢?  于是,教官在孤儿院收养了这个眼神冷漠却真诚的小女孩。小女孩名叫墨子卿,那年5岁,她的父母在遗弃她的时候还给她取了个这么诗意的名字,真是让人心酸。  墨子卿,让人想起了汉武帝时的苏武,字子卿,奉命以中郎将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十九年楞未降服。犹如那诗句中的气节:‘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心存汉社稷。’也许她的父母希望她将来是个坚贞不屈、去国怀乡的人。  又或者,如《诗经》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清雅,希望她成为一个有才学之人吧?但墨子卿注定要一生波澜起伏、险阻重重了。  小子卿跟随教官回家之后,发现和她一起被收养的还有两个孩子:师兄林夕8岁,师妹若男4岁。教官不让三个孩子称自己为父亲,只让他们称呼自己“教官”。小子卿看着师兄和师妹慢慢露出了笑容,她的新生活开始了。  艰苦的日子不等于苦难的日子,从他们被收养的第一天,教官就开始教他们习武,对教官来说,他所能传授的,除了做人的道理,就只有武功了。这世界变化太快,谁能保证他们一生平安呢?他希望将来至少在他们遇到危险之时,有能力全身而退,所以对这三个孩子的训练,几近于苛刻。  刚开始的时候不能直接学招式,先要站桩,让全身的血液循环顺畅,这是习武人最基本的功底。从开始每天半个小时到后来每天两个小时。除了站桩,还要压腿,小孩子骨头软,比较好压,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忍受这么多疼痛,教官面不改色,即便心中不忍,为了他们的将来,也要做到铁石心肠吧。  “小卿、若男,教官走了。”少年林夕从小山包后探出脑袋,轻声唤着两个师妹。  “太好了,可算能歇一会儿了。”刚刚还保持站桩姿势的若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边用小拳头捶着自己的小腿:“酸死了,师姐,我们要蹲到什么时候呀?”  “不是最少两个小时吗?每天都在做的事,有什么可抱怨的?快起来站好。”墨子卿并未放松,依然保持着标准的站桩姿势。  “可我们明明是蹲着,为什么非要说是站桩?”若男并未起身,继续抱怨。  “这样我们的腿才能有劲儿啊。”墨子卿扭过头看向林夕:“师兄你快回来吧,万一让教官发现了,又要挨罚了。”  “不用怕,我都侦查好了,教官晚上才会回来呢,你们两个也不要再练了,我们去掏鸟蛋吧,好久没吃到了。”9岁的林夕已经可以身轻如燕的在不算太高的树上上蹿下跳了。  “好啊,好啊,师姐我饿了,一起去吧。”若男听到有吃的,立刻从地上蹦起来,挽住墨子卿的胳膊就走。  “这不好吧,要是被教官知道,我们肯定会被罚的很惨哪!”想起以前犯下的‘错误’所导致的‘后果’,墨子卿还是不太愿意和师兄师妹‘同流合污’。  “没事,我是师兄,听我的,走!”还未等子卿说完,就被林夕和若男一边一个给‘绑架’了。  当三个野孩子‘酒足饭饱’的回到住处时,也就是下午两点多钟,而那个林夕早就侦查好了晚上才会回来的教官,正在客厅悠闲自得的吃着饭,根本没有抬眼看那三张惊慌失措的脸。  林夕的脸上写着:完了,又撞枪口上了。  子卿的脸上写着:我说不能偷懒吧,现在怎么办。  若男的脸上写着:师兄,师姐,救我。  “回来啦?功课做完了?”教官依旧没有抬眼。  “做完了,我们按照教官说的,是···做完功课,所以偷偷的···去后山玩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哦。”林夕急中生智。  子卿微微扭头瞪了他一眼:白痴,偷懒不说,还撒谎,你不知道教官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撒谎吗?  教官慢慢放下筷子,端正做好:“夕儿,听清楚我的话,我只说一次。念你初犯,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记住,在我这儿,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林夕再不敢嬉皮笑脸,他知道教官的脾气,也知道对待撒谎之人,教官是绝不容忍的。弱小的身板挺得笔直,犹如当兵多年之人:“教官,我错了,我不该撒谎,我们今天并没有练功,是我带着两个师妹去后山玩儿去了。教官的任何惩罚我都接受,不过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两个师妹还小,他们只知道听我的,请教官不要责罚她们。”  “身为长兄,不以身作则,勤学苦练,自然是你的不是。贪图享乐,欺骗他人,更该受罚。你有没想过,你的师妹们年纪还小,不懂善恶,会跟着你学的。今天学撒谎,明天会学什么?”教官慢慢起身来到林夕身前。  “我知道错了,请教官责罚。”林夕低下头,深深懊悔。  “自己去领罚吧。”教官说完转身回屋了。  “师兄,你还好吧?”子卿见教官走了,立刻来到林夕身边,她刚才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教官动手,自己的师父有多大的本事,她和林夕都太清楚了。  “没事儿,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你带若男去洗洗,睡个午觉,她都困了。”林夕显得很轻松。  子卿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拉起若男去洗脸了。  林夕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院子中,又以接近标准的军姿站定。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正是最毒的时候,这一站,就不知是何时了。  子卿知道师兄在受罚,有些担心。求情?以教官的个性,本来站到子时便可,这一求,怕是要明天早上见喽。不求?明明是三个人一起犯下的错,于心何忍。相较于傻吃傻睡足矣的若男,虽说只大了一岁,可子卿本就与同龄人心智不一样,这也是教官看中她的地方。  晚饭时分,太阳落山了,也开始下雨了。林夕已经疲态尽显,毕竟只是个9岁的孩子,大太阳底下站了好几个小时,成年人也未必撑得下来。“老天爷可真不给面子,要下雨早点下呀,我还能少晒会儿。”晒蔫儿了嘴也不闲着。  屋里教官带着子卿和若男准备吃晚饭,子卿一会儿看看外面,一会儿看看教官,欲言又止。教官只当没看见,给两个孩子盛好饭,又给自己盛好。  “教官···”子卿终于没能忍住。  “受罚不能吃饭。”没等子卿说出口,教官就打断了她。  “卿儿知道。”  “吃吧。”  “卿儿是想说,今天的事,不是师兄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如果当时我及时阻拦,可能就不会偷懒了,怪我明知道偷懒不对,却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也想去玩儿一会儿的,所以这事不能只罚师兄,我也该罚。”子卿弱小的身板,也像林夕一样,挺得笔直。  “夕儿已经替你们受罚了,你不必再说了。”教官一边给若男夹菜一边说。  “可是卿儿心里不舒服,师兄已经站了一下午,现在外面又下雨。卿儿想,师兄护着我和若男,是因为我们是家人,卿儿心疼师兄,也是因为我们是家人。教官,卿儿想去陪着师兄一起受罚,可以吗?”子卿睁着大大的眼睛,眸中有柔光闪过。  教官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沉吟了一下:“那是你的事。”  “谢谢教官!”子卿笑了,虽然看不到遮住脸的教官有任何高兴还是生气的改变,但她知道这话是默许的意思,转身飞奔出屋子,跑到林夕身边并排站好。  “你出来干嘛?”林夕诧异的瞪着她,雨开始大了,小小年纪的他们说话只能喊出来了。  “我陪师兄一起受罚!”子卿大声回应。  “你有病啊!快回去!”说完推了子卿一把。  “我不!”子卿回到自己的位置。  “我是男生,又比你大,身体也比你好,你看看你这小身板,一会儿淋出病来还得我背你!”  “你少瞧不起人,一会儿还指不定谁背谁呢!”  “死丫头!还顶嘴!”  “哦!你敢叫我死丫头,回头我告诉教官,让他打你屁屁!”  “好好好,漂亮丫头行了吧,别打小报告啊!”  “你让我陪你一起受罚,我就不说!”  “小小年纪,你居然敢威胁我!”  “哼!你多大呀!?”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受罚,倒也自得其乐。屋内教官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转过身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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