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万历皇帝又一次翻了郑贵妃的牌子,华美的鸾车载着那娇艳的郑贵妃,再一次朝乾清宫的方向去了,翊坤宫的大部分宫人,都跟着前去服侍。朱常洵心里暗喜,马上屏退了房内的宫女,只唤了刘成入了其中。  此刻刘成跪在朱常洵的寝宫里,这些天他一直在按朱常洵交代的事办:  “禀报小主子,刘妤和刘琦珏,如今已经通过了前三天的考核。”  选秀采女的前三天,要淘汰的人数最多,凡是通过了三天考核的,都是些才貌俱佳的女子了,然而接下来还是要尖中掐尖。  朱常洵有些不放心:  “司礼监只负责前三天的筛选,第四天的选秀采女,轮谁负责?”  刘成说道:  “禀小主子,第四天的选秀采女,当是薛禄薛公公负责。”  朱常洵心里咯噔一声,司礼监的梁嬷嬷,还是站在他们翊坤宫这边的,想要打点并不困难;然而这薛公公是王皇后那边的奴才,且是亲信,王皇后与母亲近年来表面上平和,暗地里却巴不得找个机会,置对方于死地……如此一来,他竟对之后的事情无能为力了!  朱常洵怏怏不乐,然而刘成却说不出安慰他的话,如今事情有了变数,便是帮着打探消息的他,如今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奴才还有一事禀报小主子……”  据司礼监的小郭子禀报……昨夜有陌生的奴才,偷偷到了刘妤和刘琦珏姑娘的房里……  刘成拿出一个布包呈上,朱常洵展开看了,竟然是几片切好的药材,他从小生在皇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药材是什么,更是不知道:  “这是什么?你快告诉我。”  刘成神色凝重:  “这是生半夏的焙片……它混杂在了琦珏姑娘平日里所含服的北芪片中……”  朱常洵神色一凛,他并不知道生半夏的药理毒理,然而有人半夜潜入,在包裹里放置这种东西,这显然不是好意!他接着问道:  “人抓住了吗?”  “不敢打草惊蛇,只好暗自跟踪……”  刘成迟疑了片刻,此事事关重大,说与不说,必须谨慎,朱常洵望着刘成的双眼:  “但说无妨。”  “请小主子答应奴才,不管这幕后之人是谁,都不要轻举妄动,自乱阵脚。”  朱常洵点头,他如今也已不是个天真少年:  “那是自然,但说无妨。”  刘成抬起头来,他咬咬嘴唇,片刻,他终于说道:  “薛禄……经奴才的判断,那投毒之人该是他派出的。”  薛公公?王皇后宫里的薛公公?!  朱常洵眼瞳放大,呼吸急促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答案,刘成袒露的真相让他瞠目结舌。  妤儿怎么会和坤宁宫的人有了瓜葛?  他定了定神,眼下他实在顾不上慌乱,便是有再多的震惊,也必须硬着沉下心来。  他决定抽丝剥茧,查明其中的奥秘。可又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他想了想,不如梳理一下采选,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明日的采选是什么项目?是谁负责?”  刘成禀报朱常洵,采选的第四天,一般是由王皇后宫里的人,带着从皇宫里派来的稳婆们前来。这些稳婆平日里负责皇宫内妇人们的生产,如今她们来秀女坊,肩负的是初选过后的最后一道筛查工作。届时,她们将会把宫女们一个个带入密室,去掉她们的衣衫,作一系列的观察……若是这一项也能通过,那么这个秀女入宫,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前来应征的女子,皆是未嫁的少女,十几岁的娇嫩年纪,身体很少会有皮肤的恶疾,因而这一项虽然程序繁复,却也很少有不通过的。三年前的选秀,主持工作的是茯苓姑姑,至于明日的工作,想来该是轮到薛公公负责了。  刘成话音刚落,朱常洵眼睛一亮,满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就是了!”  他并不知道薛公公与妤儿有什么纠葛,但经了这一系列的线索串联,薛公公如此的行为,只可能是陷害!  他派人深夜潜入宫女坊,在妤儿的包袱里放上足以死罪的违禁物,然后再在第二天当众捉出,如此一来,妤儿便是百口莫辩:  “如此借刀杀人,不留痕迹,还显得秉公处理,不会留下任何话柄……真真好手段!”  他是在乎妤儿的,他绝不能让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就丢掉了性命。如今幕后的薛公公自以为部下罗网,应该暂且不会再有行动,如此一来,这反而让妤儿安全起来  刘成请示;  “小主子,我们如今对薛公公,需要采取什么措施?”  “什么都不必。”朱常洵摆摆手,“刘成,你今日的处置便很得当。”  薛公公是王皇后的人,投鼠忌器,如果处理不当,坤宁宫与翊坤宫的战火马上就会烧起来。何况薛公公既敢这么做,便必定有万全的准备。贸然行动抓人,那投毒者如果自戕,或者抵死不认,终究是无计可施。  如此一来,倒不如如今这般,不光能见招拆招,甚至还能伺机而动。  朱常洵知道了薛公公的目的,然而薛公公如此这般,到底为何?他实在不知。妤儿才十五岁,和他该是素不相识,他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他苦思冥想,却终究不得答案,一时间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刘成见状,连声安慰道:  “小主子稍安勿躁,静静等待便是……如今奴才已经办妥一切,明天的选秀,只要不再节外生枝,蒙混过关,妤儿进宫的事儿便能定下!到那时,事情便好办了。”  朱常洵笑着:  “你说的极是……有你这么个得力奴才在,我实在是宽心不少!……”  然而马上他又叹息一句:  “只是如今说这话,仍有些‘正月初一穿单卦’的意味……为时尚早,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而也有一丝担心,他的心跳不已,患得患失的心思如同一条蛇,缠绕着他。  从小到大,他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但凡他看上的,他便必定要得到手,这一次,也绝不允许有例外:  “不管怎样,你一定要保全妤儿的性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刘成叩首:  “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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