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愣愣地看着白雨笙，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 周围的环境又亮又白，她的笑容隐隐带着朦胧的柔光。 自己是在做梦吗……？ “你房间的空调坏了，我回家的时候发现你躺在床上烧得很厉害，就带你来医院了。”白雨笙善解人意地解释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周泽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张开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声带连同喉咙像是被沙漠里的荆棘扯住，干涩又刺痛，他难受地皱紧眉头，想要指指自己的喉咙让她知道自己无法发声，但刚抬起手臂就被白雨笙按住了。 “别动，吊针呢。”她说着，把他的手塞回了薄被中，“喉咙痛？” 周泽楷点点头，然后就见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装着水的一次性杯子，“坐起来喝点水好不好？” 他又点点头，有些费力地撑起上半身，往后靠的时候白雨笙把枕头调整成竖着的样子好当靠垫。 不知道是不是病着的缘故，周泽楷觉得她的神态和语气比平时还要温柔体贴，平日相处中的彬彬有礼融化成了一股形容不出的亲昵感。 他喝了两口水，把杯子递还给她，后者又拿给他一支体温计，“我刚才把点滴的速度调慢了点，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可以滴完，量完体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原来刚才靠得那么近是为了调点滴啊…… 周泽楷乖乖地把体温计的前半段含在舌头下面，同时侧眸偷瞄着白雨笙透露着疲倦却没有丝毫厌烦的秀丽脸庞。 明明小他三岁，但她照顾病人起来却那么熟练……是经常做这种事情吗？ 啊，眼睛好红…… 他环顾了一下病房，在墙上看到了时钟——7点十分。 她昨晚回到家应该是十一点多了，训练完应该很累，难道一整晚没睡？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白雨笙的脸，发现她眼睑下一片憔悴的青色，只是相较于满眼的红血丝，视觉上并未有那么大的冲击。 周泽楷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居然让自己单方面喜欢的人这么辛苦地照顾自己……本来知道父母出远门一周还想着要做些什么让她在训练之余放松一下呢…… 低垂的视线中，带有消毒水味道的白色床单分外晃眼，他蹙着眉闭上眼睛，觉得身心都提不起什么劲。 看上去还是很难受的样子啊？ 白雨笙注意到他额头上的汗珠，抽了两张纸巾帮他擦掉。周泽楷睁开眼睛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上去有点水汪汪的。 虽然这么形容一个比自己大的男生有点不合适，但她真心觉得病了的周泽楷很可爱，令人下意识地产生想要悉心呵护的冲动。 “我看看体温。”她柔声说着，从周泽楷嘴里抽出了体温计，目光循着水银柱找到末端的刻度，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 还是有三十八度啊。 她叹息着将体温计放在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去问护士要点冰袋。”说着，抬脚朝门口走去，但是在同一刹那，垂在体侧的指尖穿来干燥温热的包覆感。 白雨笙疑惑地回头，周泽楷没有吊针的那只手正轻轻握着她食指的末端，似乎是不想让她走。 对于成年人而言这样的挽留动作未免太过稚气，但病魔确实容易勾起内心深处的单纯童心。所以此刻白雨笙并不介意这样的肢体接触，她转过身来，弯下腰从同一水平上与周泽楷对视。 “怎么了？” “……du……对……”只是发一个音喉咙就像被利齿割锯着，周泽楷痛苦地咽了口发苦的唾沫，十分沮丧地移开了目光。 但他想表达的情绪还是有传达给白雨笙，“不用道歉啦。”她微微一笑，“我还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呢，也算是个新鲜的体验。” 从来没有照顾过吗……周泽楷暗自惊讶，但想到她体贴又喜欢逞强的性格，觉得这或许是她的善意谎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才第一天就让你生病了，我出门之前应该叫醒你的，是我疏忽了，再不好好照顾你就更没办法跟阿姨叔叔交代了。” ……这是他该考虑的问题才对吧。 “真的不用见外，这段时间你们都对我很好，像自家人一样，把你当做哥哥来照顾一点也不觉得累的。” ……哥哥什么的…… 白雨笙不解地看着他越来越低落苦闷的表情，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泽楷哥哥……她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么叫了，周泽楷也早就听习惯了。但若是把前面的名字去掉，单以“哥哥”来称呼，其中的味道就变了。像是突然从一条轨道跨到了旁边另一条平行的轨道上，距离没有拉开多少，但却不再有交集的可能了。 不过周泽楷没有想得那么深，只是单纯地对她给自己的定位感到不舒服而已。 至于白雨笙……自然是对其中的差异毫无察觉。她只是找了一种尽可能减轻他心理负担的说辞而已，不料竟起了反效果。 而其中的缘由，现在的她并没有能力判断，七八个小时的训练后又通了个宵陪在病床边，能做到细致入微的照料已经很艰难，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猜测或者梳理本就不易理解的周泽楷的心思了。 酸涩感不知道是第几次袭上眼帘，视野也摇晃模糊起来，白雨笙隐约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了，便强装出清醒的状态，留下一句“我去拿冰袋，请躺下休息吧”，在暴露自己不适之前匆匆离开了病房。 周泽楷听着门合上的声音，无力地朝后仰着头，闭眼叹息。她用了“请”——那种由礼貌砌成的无形屏障似乎又在他们之间树立起来了。 怕没办法向他母亲交代……这大概是她的真心话吧。 毕竟是个如此懂事的女孩子啊。 但这份珍贵的品性却仿佛正在成为他接近她的阻力。 白雨笙将病房的门从外面带上后，就倚着门板缓缓地蹲到地上。 头真的好晕……明明半个小时前刚喝过咖啡的…… 她一瞬间有点后悔自己平时养成了喝黑咖啡的习惯，真要到需要打起精神的关键时刻反而发挥不出提神醒脑的效果。 至少要撑到陪他回家吧…… 她努力与沉重的眼皮作斗争，同时用手掌用力地拍了几下额头，可收效甚微。 就在她快成为睡意的俘虏、就着这个一点也不舒服的姿势昏睡过去的时候，头顶响起了护士的声音——“小美女，你哥哥醒了？” 哥哥……？ 她混沌的思维迟钝地转了转，想起之前在输液室输液的时候，没有做任何乔装的周泽楷被几个女性粉丝认了出来，询问她两人什么关系的时候，她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便随口回答了“兄妹”。 现在他会躺在单人病房里，也是因为在输液室引起了骚动，医生不得已才安排的。 对于这点，身心俱疲、濒临极限的白雨笙真的得承认他挺麻烦的，并且同情会成为他女朋友的人。 “醒了……”白雨笙暗自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拽住那一丝疼痛找回清醒，扶着门一点点站了起来，“请问有冰袋吗？他还有点发烧……” “量过体温了？多少度？” “三十八……”轻声回答着，她不露声色地用门板借力站直身子。 “三十八度的话不用冰袋，多喝水休息就好了。” “是吗……谢谢。”白雨笙一边道着谢，一边又下意识地甩了一下昏沉的脑袋。 护士注意到她极差的脸色，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不会一整晚都没合过眼吧？” 白雨笙只是笑了一下，“照顾病人比较重要……” “你们兄妹的感情真好啊。”护士带着些许羡慕地感慨着，然后忽然凑近过去小声地询问:“对了，你哥哥是演员吗？还是模特？” “呃……”这个护士昨天晚上明明不在场的……该不会整个医院都知道他了吧？ 白雨笙感觉到自己本就沉重的脑袋更隐隐作痛起来，“都不是……” “那是做什么的呀？”护士看起来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恶意。但谨慎的白雨笙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没有如实告知。 “IT行业的……我也不是很——呜啊……！”她迟钝得快要停止运转的大脑正努力酝酿着模糊的措辞，身后作为依靠的门板忽然就被打开了，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体瞬间失去重心，不可控制地朝后面倒去…… “哎小心！” 在护士的惊叫中，她被一双发烫的大手接住，后背也在同一时间靠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那份明显高于自己的体温传递过来的瞬间，白雨笙最后一点强撑的清醒融化了。 “啊呀……”见她并没有摔倒，护士心有余悸地把屏住的呼吸吐出。然后把目光移到女孩身后披着轻薄外套的俊美青年脸上，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的脸忍不住红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帅的病人……真的不是明星吗？ 两个人的视线只交汇了一秒，周泽楷很快低下头，看向了倒在自己怀里的白雨笙。 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合上眼帘、靠着自己人事不省了，若不是他下意识地握住她的肩膀，已经失去支配能力的身体早就瘫软在地了。 “你妹妹照顾了你一晚上呢……”护士稍显紧张地对他开口，眉梢扬起的细小弧度带着一点羞涩，“明明点滴调快一点就能早点回家了，但是她坚持减缓速度，说怕你不舒服……咦？” 她忽然想到什么，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你的点滴应该还有小半瓶才对啊……” 听到护士透着茫然的询问，周泽楷的视线从白雨笙充满疲倦的憔悴睡容上缓缓抬起，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一只手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白皙的手背上，透着些许血迹的胶布十分刺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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