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上海回来,把过往经历详细的说了一遍。郭叔递过一个苹果,兴奋的说:“小叶,你这次可是立了头功啊,你带回来的信息太重要了。尤其是那位鲜卑苗裔,感谢老天爷给我们指点了这么一位向导,到底是群众力量大。历史就是生活堆积出来的,许多历史真相不在史书里,而在民间,在祖国的万里山河中。”郭叔推测,如果那面碧玉令牌和鲜卑有关,那可真就不得了了,一定是一个辉煌的存在。
历史上,拓跋鲜卑盛极一时,一度有着辉煌的过去。长城内外,还曾经出现过历史上少有的清平治世,正如北朝民歌《敕勒歌》里唱到的: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歌中描绘了一幅北朝人民富足娴静的生活画卷。每次读来,都恨不得跨上肥壮的骏马,在丰美的草原上纵横驰骋。
郭叔这几天也没闲着,找到以前单位的老领导,报告了这事儿,老领导查阅了大量的内部资料,又通过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秘图应该出自蒙东大草原……
看着地图,郭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激动的说:“小叶带回来的消息太重要了!你们看,这令牌上的地方基本上是解读出来了,确实如小叶说的一样,它就在呼伦湖畔。你们看,这地图上的呼伦湖,和令牌拓片上的图案是不是很像?”
阿姨看了一眼,说:“不是像,本来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一模一样!”
郭叔看着地图,说:“只是没有亲临实地,没有观山察水,辨不清地脉起伏,看不出山形走势,不能妄下结论,这也只能是个大概。要是能亲自到蒙东大草原的呼伦湖畔走一趟,那该多好啊!那样,也许就能解开这面碧玉令牌的秘密也未可知。”
我想起一件事,补充说从那位鲜卑后人那里得知,在蒙东大草原的呼伦湖畔,还埋藏着一部《鲜卑长诗》。只是这一切还有待考证,我个人的意见是,既然这枚碧玉令牌这么邪性,我看那《鲜卑长诗》多半是真的。
“《鲜卑长诗》!”
郭叔沉默了片刻,一脸严肃的说,“倘若真有《鲜卑长诗》,这将是一个惊天的发现。它将是继藏族民间说唱体英雄史诗《格萨尔》,蒙古族史诗《江格尔》,以及柯尔克孜族传记性史诗《玛纳斯》之后的第四大少数民族史诗!这对研究北朝文化以及鲜卑文化,都有着极为重要的历史意义。”
我开玩笑说历史意义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发现了长诗,奖金一准儿少不了!比起诗篇来还是奖金实惠。
郭念我上海之行辛苦了,特意给我放天假。我激动的说算了吧,我也想看看那《鲜卑长诗》,想来就牵肠挂肚,等找到了《鲜卑长诗》再放假不迟,咱也来他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先看个够。
第二天一大早,郭叔就带着碧玉令牌和地图,去博物二院找文老。文老是国家文物保护与考古司属下博物二院的负责人,据说文教授是国内少数几个大家之一,许多考古项目都是他主持的,和郭叔关系十分密切,早前就是郭叔的老领导。
郭叔虽然一生致力于古代史考古,但自从和原单位脱离关系,就成了民间学者,即便手里有单也不敢轻易下手。都是先报告给文老,交给文老的人去办,然后分享研究成果。
不过许多古墓迷失在荒山野岭,时隔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十分隐蔽,没些手段根本找不到。那些学院派虽然专业了得,但苦于对堪舆之道,风水之法不了解,等到地头一看,方才明白什么是“书到今生读已迟”,没办法,这些风水秘术太绝了,历来都只限于师徒相传,父子相授,从不传外人。那些专家到了地头,不懂风水,跑断了腿也找不到古墓。
要从民间聘请这样的高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野外那些大墓都隐藏得极深,要想找到十分不易。一旦打开大墓,里面少不了机关暗器和黄白之物。因此对人才要求又极为苛刻。两点:一要人品过硬,懂得党纪国法,有大局意识,不是见钱眼开的主,否则无异于引狼入室。其二要专业过硬,有着系统的本事,野外那些古墓藏得极深,没有相当的本事,根本找不到,还谈何保护。
这个时候,郭叔一身风水堪舆的本事正好派上用场。其实像郭叔这样既懂得上古秘术,又专业过硬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文老也曾多次劝郭叔回去,都被郭叔婉言推辞了。
下午,郭叔风风火火的赶回来,阿姨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郭叔说:“和文老一商量,你们猜怎么着?文老比我还心急,别看六十多的人了,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阿姨说:“文老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那么夸张吗?”
郭叔说:“如果传说是真的,这座古墓的意义太大了。抛开那些带铜臭味儿的不说,光是那部《鲜卑长诗》,就足可在考古界和文化界引起轰动,你说文老他能坐得住吗?”
按照文教授的授意,郭叔决定明天就带着我去一趟呼伦湖,先探探路,踩踩点,然后回来向他报告。
北上的列车呼啸着奔驰在辽阔的东北大地。车上挤满了人,乱哄哄的,到处弥漫着泡面、鸡腿还有鞋袜的味道,一些时髦女郎不时用手煽着鼻子。我并没觉得难闻,反而感到新鲜,这是我第一次进大草原,心早飞到了九霄云外,一想到大草原、蒙古包、古墓、宝藏、《鲜卑长诗》等等,随便那一样都能让我心潮起伏……
我们这一站是蒙东的满州里站,那里已经到了中俄边境,满洲里素有:东亚之窗的美誉。二战后期,苏联进攻日本关东军,就是从这口岸过来的。满清那会儿,蒙古八旗在这里曾一度驻有重兵防守沙俄。新中国成立后,满洲里成了我国重要的边境口岸,这些年经济搞活了,商旅发达,这里基本上什么都有。
郭叔在这里买了些必须的户外装备,然后改乘汽车,从满洲里沿国道南下,到达终点站新格尔汗右旗,到了那里,离此行的目的地呼伦湖就不远了,骑马几个小时就到了。
汽车在碧绿的草原上奔驰,深蓝的天空中干净得连一朵闲云也没有。眼下草原进入了盛夏,牧草疯长,放眼看去,碧草连天,如同闯进了一片碧海一般。一阵阵凉风吹来,风吹草底,牛羊忽隐忽现。青草背后,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堆石头砌成的敖包。有的敖包上还飘扬着五彩经幡,好似在向长生天召唤成吉思汗的铁骑:英雄们,归来吧,这里牧草正肥……
在一些历史学家眼中,这里是祖国的后花园。等亲眼见了,方才知道名不虚传,当年成吉思汗就是从这里出发,带领着他的族人,一步步走上了权力和时代的巅峰,在世界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终点站,郭叔联系上当年的老同学徐老师。读书时他俩就是上下床的铁哥们儿。后来又一起南下湖南插过队,徐老师调回北京后,又派到呼伦贝尔大草原插队,一到这边就被草原上美丽的蒙古姑娘和烤羊肉给俘虏了,再后来把家也安到了这边。
徐老师见到郭叔高兴得不行,说现在退休了,子女都在外地,一个人住在这边总想起当年知青那些事,前几天听说当年的知青要来,都激动得好几晚上没睡着觉!然后又告诉郭叔,托人定制的火器明天就好。我看徐老师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什么火器,刚见面也没多问。
在徐老师家,郭叔说明来意,提出要去呼伦湖畔走一趟,想托徐老师找个熟悉当地环境的向导。徐老师一拍胸脯说:“嗨——还费那个事,我这不是现成的向导吗?知青那会儿成天在草原上放牧,后来又在牧区的矿上干过,不敢说走遍蒙古草原,但蒙东这片草地我是走遍了。现在退下来,老想着当年草原放牧的情景,想大草原啊。”
郭叔问你这身子骨能行吗?徐老师说行,你们不来我都准备一个人去那边走走,转转湖,修些福寿。不过那一带有没有古墓就只有头顶的长生天知道了。
向导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按照徐老师的建议,眼下时间正好,最近一周天气都不错,野外就怕下雨。郭叔不敢耽搁,又合计了一番,只等筹备周全,后天一早就出发。
徐老师租了三匹好马,付租金时那牧民却没接。我以为人家看我们是外地人——嫌少,坐地起价。这大草原上没马可不成,郭叔又加了价,可人家还是没接,我和郭叔有些意外。那牧民用蒙语和徐老师交谈了两句,徐老师回头对我们说:“牧民们跟他很熟,这些牧民都很淳朴,借两三匹马,是不需要钱的,草原上的人们最相信朋友和长生天。”
郭叔反而有点过意不去,单凭这人情味儿,城市里就没法比。
嘚嘚的马蹄声敲打在草原上,渐行渐远,河流和泊子海也多了起来,水边不时还能看到一小群觅食的绿头野鸭和蒙古沙鸻(音同横),也有一两只白鹤,站在水边高昂着脖子看着我们。
徐老师告诉我们,呼伦湖畔是鸟儿们的天堂,如果运气好,还能看到丹顶鹤、天鹅等珍稀鸟类。
在一些河沟边,也有些树丫围成的小水坝,沿水坝边漂浮着小圈树叶和泡涨的白木屑,徐老师说那些都是河狸搭建的巢穴,这些水坝,是天然的捕鱼场。当然,海子里最多的还是水獭。
早前我一直以为,蒙古大草原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场,剩下的就是成群的马牛羊了。可到了草原才发现,这边不仅有一望无际的草场,还有纵横交错的河道,虽然大多都是季节性河流,但河里鱼群却不少。有的地方泥泞难行,站在岸边就能看见泊子里鱼贯往来,不经意间,仿佛已经行到了江南。
郭叔举起马鞭说:“这是一块富饶的土地,早在史前就有人类活动。说起来这呼伦湖历史上曾几易其名,在《山海经》中曾被叫做大泽,唐朝时称俱伦泊,辽金时称栲栳泺,元朝时称阔连海子,而到了明朝则改了一个字叫阔滦海子,在清朝时则称库楞湖。当地牧民称之为达赉诺尔、达赉湖,蒙语意为海一样的湖泊。而到了近代则叫呼伦湖,蒙语为水獭之意,可见湖里水獭之多。呼伦湖是我国北国边疆唯一的大泽湖泊,是我国第五大内陆淡水湖,水域宽广,沼泽湿地连成一片,绵绵无尽,美丽而富饶,是长生天赐予草原的福地……”
这时徐老师突然策马小跑:“呕哟哟哟——长生天的仙女湖到了嘛。”刚才只顾听郭叔讲古了,这时往前方一看,风吹草低处,前边蔚蓝一片,一直延伸到天边。
置身湖畔,蔚蓝的长生天下,广阔深远的湖水蓝得像个梦,多看一眼都让人迷离。不经意间,仿佛闯进了一片蓝色梦幻的天堂,天有多高,心界就有多高。
蔚蓝的湖水在天地一线之间,和长生天交织在一起,在草原上的牧民们看来,长生天的慈悲就是从那里泄进湖水里的,染蓝了湖水,也润泽了大地。
徐老师告诉我们,当地牧民认为海子是长生天的女儿,和天上的仙女一样灵秀,是谪落人间的仙女湖。传说中这和长生天一样色彩的湖水,能洗涤世人的罪恶,永远不堕地狱。当地牧民常对着海子顶礼膜拜,就连萨满也来这里祈愿,绕湖修行是萨满和喇嘛最好的去处。说着唱诵起来:喝一瓢海子水,能消一身罪,若得归净土,极乐永相随……
郭叔说是啊,能闲下心来赏一湖天蓝,本身就是一桩乐事。常人只知道草木药石除人疾病,不知这天清水净处最养精神,人活一世,不就是活出个精气神嘛!野史传说中,六祖慧能就是打水时,于水潭边悟道的。
我翻身下马,捡起石头打起水漂来,好久没这么疯玩儿过了,一口气打出了十几道水漂都没嫌够。
沿湖岸线北上,湖边长着些杨柳、榆树、雪原松和一些灌木丛。偶尔也还能看到一个个敖包(石头堆)荒芜在灌木丛中,被齐腰的青草簇拥着。我好奇的问徐老师,这草原上怎么到处都是敖包。
徐老师笑着说:“这就是你不了解了,敖包是草原蒙古族为了纪念他们的发祥地,额尔古纳山林而垒砌的。表达了对发祥地的眷恋和对先人的崇敬之情,每年还有专门举行的祭祀活动。其实草原文化很深,有人说,敖包还象征了草原上的人们像石头一样坚强,永不改变。草原上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对于草原的概括,有人形象的说过:马头琴会告诉你一切的秘密,它会比你通过画家的色彩和诗人的语言体会的更为传神。”
我顺口问了句,那徐老师你会拉马头琴吗?
徐老师一摊手,摇头说不会,尽记得吃烤羊肉了。
我笑着说:“徐老师,你不会马头琴可不成,可算不上草原倒插门的好女婿。”
徐老师哈哈大笑,说:“小叶子,拿我寻开心不是!我不会拉马头琴,可我赶得一手好马还不成吗?”说着挥动手中的鞭子甩了个空响,策马往前方跑去。
三人跑了一会儿,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只好向西边绕行,前边就更偏了,除了牛羊,一年都难得有人来,到处都是丛生的草木。
就在大家兴头正高的时候,路旁草丛里突然响起一阵“扑哧扑哧”的声音,一股劲风袭来,我的马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我从马上颠下来。
冷不防从身边的草丛里扑腾出两只硕大的老鹰。好家伙,翼展比我这马身还长,草丛都被扇得东倒西歪。
我看得浑身发毛,这要是被这空中杀手伏击,后果难料啊!以前就曾听说过草原上大雕复仇的事,真是防不胜防。
徐老师说不要怕,这些是草原秃鹫,不会攻击人的,秃鹫专吃动物腐肉。这几年国家对环境保护力度加大,许多动物又渐渐多了起来。
虽说秃鹫不会攻击人,但秃鹫却是以腐尸为食,绝不会是躲在这里藏猫猫。
策马过去,一只羊吃得只剩下半个羊头了,骨肉散发着腐臭。从剔光的腿骨判断,这只羊个头还不小,估计得有成年狼狗那么高。郭叔说这么大只羊,这在草原上也少有天敌,莫非是有狼?
徐老师说:“草原上是有狼出没,不过不必担心,我包里有支短枪,是专门对付狼的。”徐老师还告诉我们,这一带是常牧区,狼群不敢来这边,只有个别离群的孤狼。前些年为了保护社会主义建设成果,整个牧区都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打狼运动,狼患在那个时候就基本肃清了,一些残余的狼群也被迫逃到了外蒙,再也不敢回来。不过当地牧民认为,狼群是长生天的使者,除非是感受到了长生天的召唤,不然是不会出现的。
郭叔拿着望远镜看了好一会儿,又拿着地图对比了一番,说:“老徐啊,这一带到处都是小山丘,便于豺狼隐藏,看来我们的安全工作得加强啊。刚才我一路都在观形察地,前面不远的那个小山丘,山脊蜿蜒,远处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天际,而这边一头扎进了湖里。都说:地脉龙神下昆仑,一重龙山一重门,这地界山脉逶迤,整个地脉龙神大有气象。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地师眼中叫做水口山,水口山前有水口,龙神到此要抬头。走,我们去那边查看一下。今晚我们就在那边扎营,估计再有三四个小时就到了。”
徐老师一辈子受党的教育,在教育系统工作多年,哪懂这些风水地脉,还想问,郭叔已经打着马上前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可真要到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跑起来并不比山里轻松。徐老师说那是因为草原上的实际距离,比目测的往往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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