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醒来,我不在房间,还是在洞里头。
刚巧先生从外面走进来,面色轻松地说道:“醒来了,热水已经备好,先去洗个澡,我们今天就去山林里转转,你在洞里已经整整呆了两日,今天是第三天,你也该出去见见天日了。”
“可是这会不会不太好啊,我听说洞外头是有人看守的。”想起那天夜里,马超那副狰狞的模样,我仍觉抗拒。
“无妨。”先生靠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顶。
看着先生的笑,我一时心跳如鼓,不敢再多问。
洞里六扇美人屏的后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方小池子,池水清澈见底,池子延边的地方有四级台阶淹没在水里,周围的空气里氤氲着温热的气息。
我进去洗澡的时候,先生还没有离开,他在桌子旁又拾起昨日看得专注的那本旧书,我在屏风后面,听到先生还是没有起身回避的动静,心里别扭,可转念想,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向坦坦荡荡,不过如亲近长辈与晚辈的相处,于是也就放下心来。
脱了衣服,却忽然发现没有地方放衣服,屏风外适时传来先生的声音:“衣服可以放到小石凳上,一旁还有洗浴用品,我就在外面,不必害怕。”
泡完澡以后,换上一身柔软的白棉布裙,再一件浅色暖色的外搭,穿内衣时忽然觉得有些害羞,那是前些日子,妈带我去县城的内衣店里专门买的新内衣,和我从前所穿的都不太一样。
我本来担心这条长裙子穿出来会像小孩偷了大人衣服穿那样奇怪,所以在家时都不愿意穿,但事实上,衣服穿到身上却再合适不过,无论是大小还是舒适度。
换完衣服,我想找脏衣服去洗一洗,却发现本来放在小石凳上的衣服以及不知所踪,只得空身走出来。
“先生,我的脏衣服呢?”我顶着一头湿哒哒的长发问他。
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我想你年纪还小,干这些不合适,所以让小凳子给你送去清洗了。过来,我先给你把头发搽干。”
还以为先生要拿毛巾给我搽头发,谁知道,他只是将手放到我的头顶,瞬间,我的头发便干了。
我们出洞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未全亮,榛子桥下面的溪水哗啦啦地击打在石头上,那声音细细碎碎的传来,地里到处是此起彼伏响起的蝉鸣,忽明忽暗。
微风穿山越岭而来,温柔的扑到了我脸上;先生立在田野边上,再外面的一圈是崇山峻岭,葱郁林木。
这是一方与滚滚红尘相隔离的天地,大自然将这里包裹得严严实实,先生高大的身影就那么安静立在其间,仿佛对这世间再无牵挂。
他一身黑色长衫,十分挺拔,干净的布鞋踩在草地上,不见泥污和草屑,一头短发让风温柔地微微吹动,好似明月高高的悬于空中,俯视天下众生,散发出冷冷的光。
你不知道他眼底深处到底封藏着什么,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很爱很爱的女人,或是一段百死不悔的爱情……
先生忽然转过身来说道:“念念,到我身边来。”
他的声音起起落落,似乎光凭这声音都能叫人眼前浮现他曾经的风月荠靡来,我这才茫然的回过神来,仔仔细细看着眼前人。
这是那个,教我认清内心孤独的人;是我曾经穿透阳光,空气看过去便一眼被感动的人;这时我才恍然醒悟过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人可以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姿态,像做梦一样的渡过自己的一生;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如果所有人都如我这般畏首畏尾,胆小如鼠,害怕受伤的委屈求全,又何谈超脱。
这样的我,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到先生身边;我害怕,即便先生在这条漫长的路上一步当成十步挪,我也走得太慢,跟不上来,或许哪一天,第三个人就出现了。
以后,我再也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他不再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直到我白发苍苍,停止呼吸了。
如齐铭之于阿妄,阿妄之于叶知秋,又如之桃之于齐铭。
往事种种,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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