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不知道余杭想干什么,他也不问。

余杭更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等待。

不一会儿狱卒便把老罗带了过来。

老罗是个精瘦老头,面色红润,满脸汗水,手上拎着一把打铁锤,显然是一名铁匠。

他看看刘毅,又看看余杭,问道:“堂主,您叫我来是?”

余杭指了指刘毅:“给他的左臂打一只六十斤重的臂甲,下面连一根四十斤重的铁链。臂甲要他自己脱不下来,铁链也一样。听明白了吗?”

老罗一副了然的神色:“听明白了。您什么时候要?”

余杭在椅子上坐下:“越快越好。我就在这等着。”

老罗应了一声,便去量刘毅左臂的尺寸。

等他量完离开,余杭斥退狱卒,对刘毅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吧?等什么时候我觉得能相信你了,我就帮你把臂甲脱掉。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地戴着它。否则的话,我就把你杀了。你听清楚了没有?”

刘毅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与其被他直接杀了,还不如和他虚与委蛇,便哼了一声:“随你的便吧。但你别想着我会投靠你。我既然入了海沙帮,生是海沙帮的人,死是海沙帮的鬼。”

余杭微微一笑:“年轻人,话别说这么满。就算你不投靠我,但那二十七条人命,你总要还吧?你不想让我杀了你,对不对?”

刘毅低下头。

余杭道:“血债血还的道理你也知道。本来我应该杀了你的,但是我饶了你一命。难道你不该对我心怀感恩么?”

刘毅冷笑:“挟恩图报,好不要脸!”

余杭抓住他的话柄:“你看,你也承认这确实是恩。我倒没想让你现在报答,只是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的。”

刘毅呸了一声。

两人不再说话。

余杭背往椅子上一靠,腿往桌子上一翘,就睡起了觉。

刘毅却依然被绑在行刑柱上,站站不实,动动不了,想休息都没得休息。

总算熬到下午,老罗和狱卒把臂甲抬了来。

狱卒把刘毅解下,老罗把臂甲给刘毅穿上。

臂甲加上铁链,一百斤重的东西突然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就连走路都觉得费劲。

余杭命令他道:“走两步路给我看看。”

刘毅本想拒绝,但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屋檐下,还是暂且忍耐的为妙,便步履维艰地走了几步。

余杭非常满意,用赞许的口气对老罗道:“活干得不错。这个月给你多发奖金。”

老罗赶紧谢恩。

余杭对刘毅道:“跟我来。”便朝大牢外走去。

刘毅听到他和狱卒对话,知道他现在是带自己去一个叫小风的医生那里,不禁为自己再次得脱牢笼而感到欣喜。但他也知道外面依旧是龙潭虎穴,自己只有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才能在巨鲸帮里活下去,才能有机会回到海沙帮,回到自己的朋友们身边。

他跟着余杭走出大牢,大牢外面是个小院,围墙很高,南面有一道矮门。刘毅回头一看,发现所谓的大牢只是一间很大的房子。

余杭带着刘毅从矮门走出去,走进对面的一座宅邸。

这座宅邸当然也是巨鲸帮杭州分堂的资产之一,比大牢所在的小院大好几倍。

走进宅邸,转过影壁,就是一个极大的院子,有许多人在院子里练武。

这些人当然都是巨鲸帮的帮众,刘毅身上穿的却是海沙帮的衣服。所以当他“呛啷啷”拖着曳地的铁链踯躅前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围上来看他。

刘毅脸上始终带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在大骂:“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不觉得尴尬,我还觉得尴尬呢。”

众人纷纷向余杭行礼:“分堂主好!”余杭向他们点头致意。

有人指着刘毅问他:“分堂主,这家伙就是您昨晚抓回来的那个海沙帮的小子?”

余杭却道:“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弟子,不再是海沙帮的人了。”

那人却不相信:“他要真是您的弟子,您会给他穿上这一身?”

余杭佯怒道:“蒋晓白,你越来越没规矩了。本堂主说是他就是!”

蒋晓白扮了个鬼脸,钻进人群里去了。

又有人问道:“分堂主,您这是带他去哪?”

余杭道:“他受了伤,我去找小风给他治伤。”

那人忧虑道:“小风不会武功啊,会不会被他害了?”

余杭哼道:“张诚,你少给我瞎操心。我要是给你穿上这一套,你还能害谁?”

张诚嘿嘿一笑:“那可不一定。万一这小子学过轻功,这点重量根本不在话下。不行,我要试试他。”

他说着就往刘毅的脸上打了一拳。这一拳速度很快,如果刘毅在全盛状态下,当然能很轻松地躲过。但他现在受了伤,身上又多了一百斤的负重,实在是有心无力。他刚刚把身子侧出去一点,拳头已经贴到了他的脸颊上。

他本以为这一拳会很重,至少也要把自己的脸打肿,却没想到张诚的拳头只是在他的脸颊上蹭了蹭,就收了回去:“这小子没学过轻功。我可以放心了。”

余杭朝张诚冷哼一声,带着刘毅来到院子的西南角。

这里有一栋独立的小屋,设计得很精致,屋前用篱笆围了几块土地,上面种了许多花草。

一股幽香从花草间发出来,沁人心脾。

刘毅猛地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

一名荆钗布衣的清丽少女从花草间直起身来,怒瞪着他:“要打喷嚏到别处打去,别来这里糟蹋我的药草。”

刘毅想举起手来挠挠头,可是力气用小了,举不起来,只好不好意思地道:“抱歉,这里太香了,我没忍住。”

少女点点头,却又瞪了他一眼。

刘毅莫名其妙。

余杭对少女很客气地道:“小风,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小子的胳膊治好?”

小风看了眼刘毅的右臂,便移开视线,继续给她的药草浇水:“能治好是能治好。我为什么要帮他治胳膊?”

余杭看着刘毅道:“我已收了他作弟子……”

小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这个理由连那群笨蛋都骗不过,你还想拿来骗我?”

余杭很是尴尬:“其实他是从海沙帮弃暗投明……”

小风再一次打断了他:“不可能。你看看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

余杭苦笑道:“到底怎么样你才肯治他的胳膊?他的臂骨是昨天晚上断的,拖到现在,再不治就残了。”

小风不再理他,转过头对刘毅道:“他说不出来,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给你治胳膊?”

刘毅真想说:“你爱治不治,老子稀罕么?”然后扭头就走。但他想到自己若是残了一条胳膊,那这辈子就算完了,自己可没杨过那样的好运气,能吃到神雕找来的蛇胆。

再说人家也没问自己要钱,只是要自己给一个理由而已。

所以他用一种比较温和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不给我治胳膊,我就把你的药草全部踩烂。”

余杭吓了一跳,小风则气得脸都红了:“你敢!姓余的,把他给我赶出去!”

刘毅对余杭笑道:“你听见了没?你家小姑奶奶让你把我赶出去呐。快动手啊,我现在回去帮里,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吃晚饭呢。”

余杭脸色阴沉:“你休想。”转过去面对小风,却又是一副笑脸:“小风啊,你别介意。这家伙就是个疯子。这不,我给他穿上了拘束,他不敢踩烂你的药草的。”

小风看都不看他,转身就往小屋里走。

刘毅叫道:“站住!你再走一步,我就躺倒在你的药草里。只消我打一个滚……”

小风竟然真的站住,转过身来,小脸气得苍白,冷冷地看着余杭:“姓余的,你就让他这么放肆?”

余杭看看她,再看看刘毅,越看越觉得古怪:“风丫头遇到刘毅,竟然被克制住了。唔唔,这小子是有办法。我要是出手管他,风丫头肯定不给他治。我要是任他胡来,好像反而还有点转机。”

他打定主意,忽然大叫一声:“哎哟!”捂着自己大腿上的箭伤,一边朝大院走去,一边向小风解释:“我的伤口破了,得赶紧回去处理一下。这是小事,就不麻烦你啦。”使出轻功来,转眼间逃之夭夭,哪像伤口破了的样子?

只可怜小风一个人面对刘毅,又是受气,又不敢进屋,恨恨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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