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古时名为京兆,南靠秦岭,北临渭河,脚下是八百里秦川沃土,按照地理格局秦岭淮河并称“秦淮一脉”,是中国南北气候的分界线,也是中国两大“水龙”——长江和黄河的分水岭,秦岭是东起昆仑的中龙主脉,西安城外北郊塬为龙首,城内则是过龙腰,史记誉为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历来有十三王都之称。
自大清入关,举天下奉养八旗,八旗子弟日渐奢靡,打顺治六年朝廷在西安建了一座俗称满城的八旗驻防城中城后,便由旗人牵头带起了一股无物不起会,无局不可赌的败坏风气。
西安斗城西南角顺墙根,有一条临街的老巷,自明朝宣德年间起,北下南去的行商驼队就在那地界歇脚,因此得名骆驼巷,虽说如今早没了裹这裆布缓缓而行的驼队及悠扬的驼铃叮当,但骆驼巷仍是大车店,骡马铺云集的地方。
早些年间,巷子里有一家江姓老户,兄弟二人跟风赶趟开了一间骰子馆,几年光景下来置地买庄所获甚丰,并且带的这骆驼巷里到处都是烟铺,赌馆,姑娘楼,虽说搞得乌烟瘴气,社鼠城狐纵横,但熙熙攘攘的人气几乎盖过了五味十字买卖洋货的院门巷,坊间传闻都说是兄弟俩谋害了一个老驼客,得到他祖传的五通神宝贝才从此发达的。
宣统元年初夏的一天,江家名为财门的骰子馆人气更胜以往,附近几条街坊巷上的闲散人都撒腿的朝那奔,据说是有人踢馆斗技。
江家的骰子馆铺张的大,将左右三家临街硬山顶的砖瓦房都打通连成了一片,虽说屋里清了场,但大门口、街面上却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人缝中不时还有顶着笸箩卖签子肉,挎着竹篮卖鲜果炒货,挂着木匣卖香烟瓜子的走脚小贩穿插其中,各色食香夹杂这劣质烟草味、酸涩汗臭气、甚至还混杂这淡淡脂粉香。人声鼎沸吵杂的程度,堪比西大街福建会馆里的戏园子开场。
馆子里的榆木赌台内,庄位上站的保官吴六指尽管已连胜二十七局,可那张蜡黄蜡黄的死人脸仍是一如既往不带星点笑意,台案对面的年轻人长的倒是一副棱角分明的好皮相,但此时二道剑眉却早已被汗水沁透。
敢到骆驼巷踢江家赌馆当闯客,任愈凭的是三岁能抓盅四岁能摇骰的天赋,固然手上功夫已经练的道上都闯出名号,但来时任愈还是谨慎的戴上了老玉族牌护身,家里人说是能挡灾避祸,也不知真假,但总归算是一道依仗。
此时任愈手指间灵巧翻滚这一枚古韵盎然的贞观宝钱,在第二十九局落盅定骰的一刹那,不知怎的突然恍惚走神想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老话,等他回过神,才瞧见拿开的老楠竹骰盅下,滴溜溜慢慢停下二个六点,一个五点的三枚泡桐木骰子,他苦笑这摇摇头。
看来是老天爷不想再赏自己吃这碗饭了,除了开局赢了头二把,再往后的二十几局却是局局输,自己虽说没太失水准,出大、出双、出豹子,但对面那个死人脸保官,带着大扳指的左手却稳如泰山,次次摇的都是豹子六通杀。
任愈突然抬起汗水涔涔的脸,死死盯着对面的吴六指,一字一顿的咬着牙说道:“我要封盅验骰!”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的下风位坐着当旁证的老赌客们一阵惊呼议论,做中人的渭南商号周四爷见状忙起身抬手压了压,等场面清净下来,这才皱眉朗声问道:“后生娃,你可想好咧,踢馆斗输剁只手,可要是签下生死契封盅验骰,落败咧就得赔上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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