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缶双手虚抬,晴儿顺势盈盈而起,说道:“当时满楼恩客,皆摄于广昌伯威名,不敢直撄其锋。本来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晴儿并不怪谁。但公子敢仗义执言,便更显得难能可贵,晴儿只恨是个弱女子,未能护得公子周全。”

“公子说未帮到什么,晴儿却认为若以事情未成,而当作不去做的理由,那世上恐怕就无能做成之事了。”

声音不大,却满脸认真。

方缶有些意外,没想到一个风尘女子竟有这样的见识,倒是比那些坐而论道,夸夸其谈,为着是联虏平寇,还是联寇平虏,争执不休,最后一件也没付诸行动的朝中大佬高强多了。

“姑娘所言不错,不过在下与刘公子争执,发乎义,止于愤;姑娘与在下之事,发乎礼,止于节。你我各自完成自己的任务,此事着实不必再过于挂怀。”

“听闻姑娘琴、音双绝,不知今日在下与诸位好友,是否有幸闻之。”

这时,其他几位才插得上话,纷纷围拢过来。

雷奇文率先从巨大的失落中恢复过来,故作潇洒道:“在下今日填了几曲新词,颇有所得,便是那道石先生也称赞过的,不知可能入姑娘歌喉否?”

李定一不堪示弱,忙道:“在下亦有几首佳作,请姑娘赏鉴··”

“姑娘当日所奏之曲,不知是何仙曲,当真绕梁三日不绝,自此之后,小生再听别曲,只觉索然无味,实难入耳。”

晴儿微笑以对,对递过来的诗稿,都细读几遍,接着称赞一番,大多是作者认为的得意之句。对询问琴曲的,也都轻声解答,说是前朝隐士所作的《潇湘水云》。

总之面面俱到,每个人都没觉得受到冷落。

满座的士子,留在座位上的只剩下方缶方振兄弟。

“七弟,你怎地不去?”方缶笑道:“可是缺了拿得出手的诗词,哥哥倒是能借你几首。”

“六哥的大作,小弟可受用不起。”方老七和方缶碰了一杯,指着那边众人说道:“这位晴儿姑娘看似随和,实际还是有几分傲气,否则也不会对那姓刘的抵死不从了。”

“别看对着雷奇文、李定一他们笑语晏晏,实则这才是有意疏离。倒是方才对着六哥,好似还流露几分真性情,六哥不妨也凑过去卖弄几句,说不得能讨得佳人垂青。”

方缶笑着拍了老七一掌,说道:“七弟何时学会这相人之术。”

方老七哈哈一笑:“兄弟我文不成武不就,若再无一技之长傍身,岂不要饿死街头了。”

晴儿品评完诸人的诗作,望见方缶正与族弟自顾谈笑吃酒,竟对此间情况浑不在意。

想起眠月楼中对于这位方府长房嫡孙的种种传闻,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夸大其实,也许果真没有什么学问,题过几首歪诗--在场的诸位,又有几个作的不是歪诗呢--但要说其人品低劣,恐怕不可置信。

单看其那日出于义愤,为自己出头,今日又对自己拜谢不萦于怀的样子,也可知一二。自己虽只是蒲柳之姿,但在这秦淮河畔,也是令无数所谓的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

有了拜谢这个由头,方公子就算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借机与自己聊聊诗词风月,也是很正常的……

李定一见晴儿姑娘似乎对诗词颇感兴趣,不由提议道:“今日群贤毕集,在座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晴儿姑娘于诗词曲赋之上,也有非常造诣。又有美酒、佳人在侧,不若以酒为题,作诗取乐如何?”

雷奇文已经将李定一视为追求晴儿姑娘路上的最大对手,当即赞同。其他几人,于诗才上较之李、雷二人多有不及,但此时无论如何不能露怯,当即也应承下来。

在原本的时空里,诗词虽然贯穿古今,绵延两千多年,但传唱千古的名作,大多是在唐、宋两朝集中爆发,那个时代天才辈出,大放异彩。

其后元、明、清、直到近代,文人墨客之间虽然也会作诗填词,虽然也偶有传世之作,但不论是诗,还是词,和唐、宋两朝都无法比拟。而且热度也慢慢消寂下来,元以曲闻名,明清以小说闻名,诗词渐渐的不再是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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