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熊三不叫熊三,他的名字早就被人忘记了。

只因他是村里猎熊最多的,家中又排行第三,所以大家都叫他熊三。

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提着把早就过时的双杆子猎枪一趟趟进山,不打到好货绝不出来。

熊三已经趴在这个草丛里一个昼夜,他没有合过眼,他知道几十步远的洞中,那个凶猛狡猾的对手与他一样。

昨日一夜电闪雷鸣并没有扰乱他的神经。

猎场如沙场。

拼的就是一股耐力与狠劲。

他左边的草丛开始窸窣轻响,听声音仅离他几步距离。

转头望去却只能见到木叶微动。

莫不是其他的豺狼虎豹?他如此想着,那窸窣响声已经到了近前。

一时间脑中紧绷的弦猛然崩断,冷静犹如溃堤一般被浓烈的杀意与求生欲冲泄一净。

“呯!”

一声猛烈的枪响,林中腾起鸟雀万千。

熊三呆坐原地,枪管散着青烟,汗水从他的喉头直淌领内,于胸口处划过一片冰凉。

这哪是野兽,我他娘的从来没见过那么像人的人,那玩意儿都比我还大我三分!

他眼前站着一人,面容清秀,长发过肩,一眼望去颇有些飘逸神俊之感,只是身上挂着几缕布条,连要害部位都遮挡不住,这就颇有些追随老祖宗燧人氏的风范了。

但熊三并不紧张这个,本就乱世,又地处边辖,山野之间误杀个人,也只有天知地知我知。

他紧张的是面前之人躲开了他的猎枪。

他祖上在襄城当过兵,从小甭管长枪还是短枪,打的是水花还是弹药,都得打了靶心才能吃饭,他的枪法不差,在与熊搏斗的几年间更是愈发精妙。

只是他今日空枪了,连此人怎么躲了这一枪的他都没看出来,这若不是个武人甚至仙人,谁信?

这人并不生气,也不因身上那几缕布条害臊,向着他踱步而来。

“请问大哥,此处是什么地方?”这人拍了拍他的肩,问道。

“此乃雍州至南秦岭西段,我们现在就在这城外的终南山上。”熊三只觉口内腥咸,急咽唾沫道。

这人低头沉思,半晌不语。

“雍州乃北魏至南之土,再往下就是西蜀国土,向右则是中州三十六城,这路途遥远的,小的也没怎么出门过,也就地图电视上偶尔看见。”见这人半日不说话,熊三心想是不是自己说的不令这位大侠满意,故急忙补充道。

接过这人眉头皱的更紧了。

好吧,死就死了,与狗熊搏斗多年,却是没有想到要死在人的手下,熊三满面绝望,干脆闭上双眼。

只是心中紧张许久,却听此人声音从远处传来,‘谢谢大哥了,那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了!’

熊三这才睁开眼,向远处望去,那人已经走到了林子尽头。

果然是神仙,不仅有飘逸脱俗的身躯,还有颗慈悲为怀之心,而且别看他来时满身布条,现在已是一身猎户装束!诶,不对,这衣服怎么越看越像是我的呢?

熊三想着向自己身上看去,表情从险中脱生的欣慰变成满脸阴霾,草他驴大爷的,自己咋就裹上一身布条了呢!

正是怒火中烧,但听的身后洞穴之中隐隐传来巨熊的怒吼,他也只得咬了咬牙,捏紧了枪杆子继续趴在草丛里。

林逸缓步山间小道,脸上带了些许疑惑来,他身上的衣物短了一截,颇像那些软妹爱穿的七分露脐装,不过在这略带些健硕的体魄上显得怪异不合身。

他正是刚才熊三面前的“仙人”,还别说,是个真仙人。

顺着雷电穿越时空的,哪能不是仙人,就算是机缘巧合,那这机缘也算是莫大的,到仙人堆里去凑个数,也算是名副其实。

林逸自嘲般的笑了笑,他着实是没有想到,自己这大侠盗行窃期间,也会有雷电劈上自己的脑袋,到了这么个地方来。

若说见着皮衣布袍的猎人认定自己穿越到了古代,那驴草的那杆双管猎枪是怎么回事,这电视为什么有突然冒了出来?

算了,想不通就别去想了,总之师傅夜帝说自己天生窍体,不出意外乃是百年武道第一人,虽然不能在泱泱华夏做我的武道第一,但这金子总是可以发光的,在这奇妙的地方当个第一,也算是完成了他老人家的夙愿。

如此想来,他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从怀中掏出个小袋来,数了数里面的银子,啧啧叹了声这世道的猎人还真是有钱,便轻晃着脑袋下了山来。

山下便是个小镇。

一见这小镇,林逸算是明白了三分,这人都是古色古香,这建筑房屋却是钢筋凝土,不过房屋样式大多仍旧复古。

镇外有家小店,这店倒是全由木头做的,毕竟这店也就几根木头,一目了然,门口斜挂一面迎风招展的小旗来,旗上横着个大字“面”。

此刻已是黄昏,下山劳累,腹中早已是馋虫作怪,林逸闻着面香,脚便不自主地向铺子走去。

斜阳洒在没人的铺子里,一个面容英气的白面书生不知何时走在了他的前面。

书生手持一把折纸白扇,前头写着“掠水燕翎寒自转”,后头一句“堕泥花片湿相重”,腰间一把古制佩剑,不可谓不潇洒。

白面书生走进面店坐下,将剑与扇轻轻放到桌上,柔声道:“小二上面来。”

铺子里就窜出个豆子眼的瘸子,一只脏手就搭在了书生肩膀上道:“客官可要什么面?”

“我要的面,得用龙筋做面,龙肉做菜,龙须佐面,要真龙,真正在天上飞的龙!”书生说完就拿锐利的眼光盯着瘸子的豆子眼来。

一时间两人都不做声,只是大小眼相瞪,林逸相隔十步却觉得罡风阵阵。

半刻钟去,瘸子终是退后几步,面色有些虚浮,道:“都说汉中白面生燕花燕公子内力高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上面!”

说的是龙肉龙筋之面上的却是碗货真价实的牛肉面,燕公子既不生气也不吃面,只是端坐。

林逸一时间忘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站在一旁观看起来。

在他看来,内力乃是将自身血肉在瞬间凝聚爆发,打出超乎寻常力量的一种方法,更多的属于经验,但在此地看来,内力更像是切切实实的力,着实有趣。

正在林逸啧啧称奇之时,城中便窜出头独角白马来,马上坐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杆长刀拖地而行,扬起滚滚尘烟。

“好家伙,白面小生这等歹毒凶人也在这里,不知等会儿还有哪些妖魔鬼怪要来这里。”

大汉人还未至声已先到,说完便是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觉话里已是将自己归结在了妖魔鬼怪里。

大汉下马坐定,瞟了一眼白面生桌上,似是自言自语:“俺没这白面小生内力高深,俺就打个助攻,小二上面来!”

这时屋里走出的不再是那瘸子,是个打着黄巾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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